卞阿根 | 小蒜烧饼

小蒜烧饼

大桥镇  卞阿根

作者卞阿根先生：1955年生，江都文史学者，大桥镇历史文化研究会秘书长。曾做过教师，后调到镇建安公司工作。

母亲小蒜烧饼摊得特别好，她说由于缺油，摊小蒜烧饼灶堂里必须用微微的炆火，且摊下一个很快就要给翻身，一熟就要起锅，这样摊出的小蒜烧饼面色稍黄小蒜青翠，香味满屋，浓郁扑鼻，让人馋涎欲滴。

儿时每到春天，当桃花艳枝，菜花金黄，彩蝶展姿，蜜蜂飞舞，田野里的麦苗一片绿油油的时候，在乡村的河坎沟边，田头路旁，树林竹园、墓地坟园里的野小蒜苗就长有四五寸高了。村上的孩子们三三两两地提着竹篮，拿着小刀或镰刀出门到野外割小蒜苗，用不了多长时间各自就能割到不少，拣去残叶黄边到村前的河塘里洗净拿回家，让大人们给摊小蒜烧饼吃。

那个年代，是粮食特别紧张的历史时期。一到三春天，青黄不接，家家户户缺粮，早晚没米的大麦糁儿粥舀在碗里能照见人影，尖起嘴巴喝上几碗，喝完后还要用手指在碗壁上刮一刮，再把手指放进嘴里舔一舔，一会儿功夫，几泡尿一尿，肚子就饿的呱呱叫。午饭是难见几粒米的菜菜儿粥，全靠青菜加萝卜，再和点大麦糁儿煮上一锅，也得扛上（吃上）几碗。就这样一日三餐能填饱肚皮就算是不错的了。有时家中实在缺粮，大人们不得不带着孩子们出门挖野菜，回来下开水锅里一焯，捞起来放在砧板上切碎，挤尽水分加点盐一拌，捏成菜团，抓几把面粉撒开，把捏好的菜团在面粉上一滚（一两面粉要滚十个菜团），放在糇台（竹篾编的，成圆形）上，在锅里放些水，把糇台放在锅里蒸，这蒸熟的菜团吃起来又苦又涩，但也得往下咽，不然饥饿的肚皮会向你提出难忍的抗议。

对于孩子们想吃小蒜烧饼的要求，大人们一般不会拒绝，他们知道这对孩子们来说，欲望并不奢侈，满足孩子也是一种对生活艰苦的心痛，而且小蒜具有杀菌防病的药用功效，春天里孩子们常吃些小蒜也不容易生病。

每当我和姐姐把割到的小蒜苗拣好洗净拿回家后，母亲就将小蒜苗切成一二厘米长，放在缽子里加少许盐，再放些面粉用水搅拌成糊糊状，待锅烧热放点油刷在锅壁上，用小勺将缽中的小蒜面糊糊一勺一勺地舀进锅里搨平。母亲小蒜烧饼摊得特别好，她说由于缺油，摊小蒜烧饼灶堂里必须用微微的炆火，且摊下一个很快就要给翻身，一熟就要起锅，这样摊出的小蒜烧饼面色稍黄小蒜青翠，香味满屋，浓郁扑鼻，让人馋涎欲滴。如果灶堂里的火烧大了，翻饼的速度慢了，摊出的小蒜烧饼表面就会被烤煳发黑，颜色难看不说，吃起来又苦又涩，使人毫无食欲感。每次母亲把摊好的小蒜烧饼端上餐桌后，再煮上一锅糁儿粥，一家人坐在桌前吃饭，我和姐姐犹如得到美味佳肴，那个穷口吃相，母亲看在眼里，心里比什么都难过，她总是重复着那句老话：“穷啊，这穷日子何年才是个尽头？”

记得我11岁那年的春天，闹着要吃小蒜烧饼，姐姐就和我外出割了些小蒜苗到河边去洗。姐姐蹲在跳板上洗，我蹲在跳板头处玩，突然姐姐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河里，我快步跨上跳板，两只手紧紧拽住姐姐的一只手，拼命往上拉，姐姐的另一只手也紧紧地抓住跳板用力往上爬，幸亏河水不深，我把姐姐拽上跳板后，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再看看河里，竹篮和小蒜苗乱七八糟地漂浮在水面上……后来，每每回忆起这件事，心中还真有些害怕。

而今，回想起过去那穷苦的日子，真叫人心酸，对现在的生活我们真正感到了无比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