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存在》 第廿九章
2012年3月5日,下午三点多,动车终于到达终点站——北京!
下车时,一位红衣的保洁员帮忙扶轮椅。我问了一下她,原来她们还得马上再返回呢。
真是很辛苦,不容易啊。
在车门前,第二个列车长又来送我们,她长得好漂亮好漂亮的呀,看得我眼里都起雾了。
第二次有雾是在央视演播厅面对面看到王冠时!
莉莉就是对美丽的人或物没有抵抗力!
出了动车就是西客站了。
说到它,我联想起春节期间热播的剧集《北京爱情故事》里程疯子在人来人往的西客站里大喊:“小丸子!”然后被沈冰在身后轻轻拍肩的一幕。
看剧的时候是春节,那时根本没想到在不久之后,自己也来到了西客站。
多有趣的命运啊!
第一次在北京去往央视时曾经路过西客站,远远看到它的楼顶是古典的飞檐画栋,不禁心向往之。
可真正进了站,却发现根本看不到那些。
因为在动车上没有跟列车长说明情况,我们出来没有人帮忙指引,找不到供残疾人使用的无障碍电梯。
妈妈和四姨父提了两个大包先搭乘阶梯式电梯随着人群下了站台。
爸爸推着轮椅,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我看着站在人来人往的宽阔站台上。
爸爸遇事不求人的性格发作,也不问人,只是推着我一路狂奔,甚至打算推着轮椅走阶梯式电梯……
我听了这个计划吓呆了。
轮椅走阶梯式电梯,那不就变成耍杂技了?
不要胡来啊,老爸!
这时,远处一位乘警指了一个通道口,告诉我们可以从那里下去。
那个通道是一条落差很大的坡道,妈妈和四姨父把行李包拿下去后,妈妈留下看守东西,四姨父折返上来帮忙推轮椅。
当时老爸站在通道前,准备面对着前方的陡坡一路推下去。
我吓坏了,问爸爸:“我轮椅没有安全带保护,滚下轮椅怎么办!”
爸爸笑呵呵的说:“那就一路滚到底呗。”
我满头汗啊,不知道老爸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后来老爸说是开玩笑,但他当时确确实实是没把轮椅倒过来就打算下通道的。
幸好,爸爸打算起步的时候,四姨父及时赶到制止了悲剧的发生。
不然我一定会直接来个“人肉风火轮”一路惨叫着滚落下去。
这又不是周星驰的电影!
后来我心有余悸地想,如果那天摔下去了,会不会上第二天北京日报的版面,标题是“一位无知无畏残疾少女模仿星爷电影情节,不幸殒命西客站”呢?
这样搏命上头条可不好啊!
四姨父和爸爸把轮椅向后掉转了,一左一右合力倒拉着我的轮椅顺着坡道下去。
我长长松了口气。
坡道很长,而且昏黄幽暗,下午16点的时间,在通道里却感觉好像已经是夜晚了。
通道的墙壁在我的视野里不断掠过。
忽然,一个无比熟悉的感觉蔓延了我的全身。
此情此景,不正是像极了从前经常出现的一个梦境吗?
在那个梦境里,也有一个长长的走廊,我坐在一张沙发里,沙发不断后退着,直到冲破了走廊的墙壁,飞出了大楼之外……一次一次把我从睡梦里惊醒。
而现在,因为身边有爸爸和四姨父在,我的心境平静安逸,似曾相识的情形里,没有了梦境里的惊慌无助。
走了几十秒的时间,我们终于出了通道,和等在下面的妈妈回合。
我们穿过一个大厅,左躲右闪避开人群,顺着地面和墙壁上的指引标记来到了停着出租车的站口。
很方便的打了两辆出租,直奔宾馆。
要吐槽的是,北京西客站的无障碍通道很不平整,轮椅推起来费力,而且颠簸。
既然是无障碍的,何不修得好一点?
莫非,同时还具有盲道的功能?
两辆出租车十几分钟到达了上一次的那家快捷酒店。
前台小姐看了一眼包裹着毛巾被,头戴古铜色绒线帽、围着围巾只露出眼睛的我,
随口说了句:“是个老太太吗?”
我妈飞快地纠正她:“是个小姑娘!”
我暗自笑得要命。
前台小姐翻看了一下记录,让我们上五楼。
决定再次来北京时,听说这次录制的节目多,自然选手也多。我担心像上一次一样给安排到没窗户的房间里。
就特意在QQ上跟翟导说,请她跟宾馆联系,务必留一间有窗户的房间给有幽闭恐怖症的我和我妈。
翟导答应了,说没问题。
临行前我还是不放心,又跟负责安排的周导GG请求了一次。
周导GG也说没问题。
果然,我和妈妈住的是503号房间,结构和上次的房间一样,但因为是刚装修出来,看起来比上次的房间好了许多。
至少有个液晶电视哦!
上次房间里的电视很旧了,屏幕上面是蓝色,下面是黄色,只有中间一部分颜色正常。
我跟妈妈开玩笑说,看到真正的彩色电视机了。
但是,打开电脑后发现网络不通嘢。
老爸去跟前台说了网络的问题,然后去宾馆外找代售点问回程车票的事情,争取买个有残疾人专用区的车票。
姨父也去宾馆外散步了。
留下我和妈妈在宾馆里呆着。
因为早上吃了一大块馅饼,中午在动车上没觉得饿,只啃了几口面包。
此刻已经四点多了,妈妈拿出从家里带的鸡肉给我吃。
吃了一块,我的胃一下子醒了,直喊饿呀饿呀,把鸡肉吃了一块又一块。
到了六点,还等不到维修网络的人,已经是晚饭时间了,爸妈三个人去吃晚饭。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门,修网络的人来了。
我大喊没有人在,告诉他我是残疾人开不了门,请他稍后再来。
那人应声而去,可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
原来是工作人员请来了服务员开门。
也是啊,下午六点了,修完他就能下班了么。
来人很和气,试了一下网线,找到了问题所在,出去捣鼓了一下,网络接通!
啦啦啦!
俺心里欢腾庆祝。
一会儿妈妈他们回来,像上一次一样,用饭盒带了晚饭,妈妈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我吃。
我躺在窄窄的折叠床里不方便自己吃饭,就暂时变成小婴儿,让妈妈喂几天吧。
嘻嘻。
饭菜很好吃,我美美大吃一通。
晚上跟家人朋友聊了会儿天,想着明天就得去录制节目,不能玩了,早点睡了可以养精蓄锐。
9点半关了电脑睡觉。
关了灯,和妈妈说了几句话,想着明天要面对未知的一切,让我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各种念头此起彼伏。
妈妈都已经在睡得呼哧呼哧了,我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忽然想到,这次录制完了节目,要和翟导周导合个影,以弥补不能与李咏、王冠合影的遗憾。
打定了主意,不知几点,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三月六日,北京,晴。
这天早上六点不到我就醒了。
因为临近停暖期,北方各地暖气普遍不热,但我们的房间是完全没有暖气啊,新装修的房间不是这里不通就是那里不通的。
我是活生生地被冻醒的。
六点半,妈妈起床,我告诉她觉得很冷。
妈妈去吃早饭前把一条毛巾被和羽绒服盖在我的被子上,我在被子里瑟瑟地抖啊抖,一直抖到七点,暖暖的太阳从窗子里晒进来才慢慢回温。
七点多,妈妈拿回小花卷和鸡蛋、白粥小菜来给我吃。
想着今天要大战演播厅,我把鸡蛋吃光,又吃了几口花卷喝了半碗白粥。
感觉饱饱的了,这才穿衣洗漱,雄纠纠气昂昂地准备出发。
吸取了上次准备不足,差一点在央视门口变成冰雕的经验。
这次出门我把带来的衣服都穿上了。
最里面是一件厚秋衣,一条上台时的红色裙子在中间,外罩一件黄色线衣。
下面是黑裤子,脚穿一短一长两层毛线袜。
短的在里面,长的在外面。
再加上坐进轮椅后裹一件羽绒服,腿上包一条毛巾被,脸上围一条围巾,那叫一个暖和。
央视的大门再无情,也冻不死我了!
九点十分,接人的大巴来了,我们四人最后一组上了车。
这回没有像上次一样坐在大巴最里面,而是为了方便,由妈妈抱着我在车门前的座位坐了,对面是爸爸护着我的脚。
反正十几分钟的路程,即使有点不舒服也是能忍耐的。
而且,坐在大巴车前面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视野非常好啊。
我从小就喜欢飞驰的感觉,但生病后只能在后座里躺着,体会不到景物迎面而来又飞快逝去的美妙感觉。
这次机会难得,在通透的大巴里,我一直东张西望看北京,恨不得多长几只眼。
远远地看到了中华世纪坛。
因为太远了,感觉好像一个巨大的图钉一样。
大巴走了二十分钟多一点,央视已经快到了,因为担心和一梅错过,让妈妈给她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我心里打着鼓,不过想着昨天已经说好了像上次一样在门口会合了一起进去,估计她应该快过来了。
大巴停在央视门前,我们下了车,央视的门还是没开。
每次是十点钟才开门,打死不改。
不过,比起一个月前的寒风凛冽,今天的天气温暖多了。
北京春日的天空蓝盈盈的,美极了。
这时一梅打来电话,说已经在附近了。
想到马上可以再见到她,我心情好得不得了,哼着歌,望着路马上人来人往,车流穿梭,完全没了上一次的焦躁。
九点五十左右,正在人群里寻找一梅的我忽听妈妈欣喜地喊了一声:“来了来了,正向这边狂奔呢!”
我努力抬头远望,碧蓝的天空下,果真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长发美女向我们狂奔而来。
原来这次坐地铁来的一梅在问路时被指引了错误的方向,发现走错了路后,为了赶时间不得已一路飞奔。
看着扶着膝盖呼哧直喘的她,我心里、脸上都开了花。
身后,央视的大门已经打开,我们要进去了。
出来接人的不是上次的周导GG,而是一位没见过的年轻MM,她带领我们进了央视大楼。
我不禁感慨道:“俺又来了!”
这样的打扮,所以被认为是老太太……
真希望多一点残疾人坡道啊,搬动轮椅太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