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关键词是什么？我想应该是变幻吧。

2020年就要过去了。已经有不少回顾的文章出现了，其中一类就是年度关键字或关键词的总结。在我看来，这个字就是变吧，两个字的话，就是变幻了。

所谓变幻，就是没有规律、难以揣测的改变。这首《每当变幻时》就是在岁末年终、感慨时光常会听起的一首歌，今年听，犹为感触良多了。

歌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了。这首曲的年纪就更早了，而且要追溯起源还不太光彩。原词是日据台湾时期殖民者根据美化侵略编出的一个故事而写的，早已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而流传下来的曲子后来被早年的台湾音乐人周蓝萍重新利用，变成了一首倾诉思念衷肠的《月光小夜曲》。

这首歌翻唱的版本很多了，放一个试音碟后蔡琴的演绎。

到了70年代中后期，粤语歌曲开始成势。第一代填词宗师卢国沾也拾起这个曲子，写出了这首《每当变幻时》，交由当时的新人薰妮演唱。

薰妮，今天可能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名字了。而这个名字，在粤语歌发展史上是不能忽略的了，也是粤语歌曲发端期的代表人物，虽然她辉煌的时候只有几年时间。

由于家境需要，20出头的薰妮已经有了多年游历于酒吧歌厅的演出经验，也让她虽然是初出专辑但表现出了同龄人不具备的成熟沧桑。说是专辑其实也不准确，其实薰妮的这张唱片是和另一个广播主持人冯伟棠的合辑，各占一半。

两人在合辑里的这首对唱也很有早期粤语歌的特色。

但显然是薰妮的这一半更受欢迎了，随即唱片又把她的半张专辑扩充了发行，成为畅销之作。这首标题曲《每当变幻时》也成为1978年第一次举办的十大中文金曲奖之一。随后又有《又见别离愁》《故乡的雨》《相逢有如梦中》等专辑推出，成为70年代末香港歌坛最为耀眼的女歌手之一。

薰妮作为那个时代的标志性人物，一方面是把纯正的粤语入歌，而她的经历很少像许冠杰林子祥罗文那些或组过band或留过洋有明显的欧美音乐影响，也不像徐小凤甄妮先有多年的国语歌经历，就是以粤语歌出道，另一方面她的作品多以第一代粤语歌繁荣时期的哲理小品和中式小调为主，原创也有不少，但也不乏改编自国语小调或日式小曲。

这首歌的曲子应该是许多人都耳熟能详吧，毕竟小时候都听过蒋大为的版本。郑国江的词也是佳品，尽述怀想父母、思念故乡之情，听来令人落泪。

这首歌就是早年粤语歌的遗珠经典了，黎小田的曲婉转动听，卢国沾的词犹如一首小诗：

疏林过尽晚风

枯了小草，老了寿松

浮云白了天空

初冬暮色已经变冻

这首歌则保留了很浓郁的粤曲小调风格。

原曲《the end of the world》，几十年来一直被翻唱，最近一次应该是邓紫棋的《后会无期》。

改编自《兰花草》，说的另一个故事，通过渔夫和儿子的对话讲述宿命的轮回。

我本人对那个年代的歌有所偏爱，如果列下去还能列很多。但还是要回到这首《每当变幻时》。很多老歌评论都会把这首歌奉为粤语歌词中最具哲理又浅显易懂的作品，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当年的卢国沾也不到30岁，在电视台做着助理过着一眼能望到退休的生活，但又甘于此，而粤语歌的发展对填词的大量又紧迫的需求，让卢国沾发现了自己的奋斗方向。于是他开始在词坛奋笔，这个作品正是这个时期的心声写实了。

再者一首时代现象级的歌词，当然也要结合时代了。70年代中后期，香港又是一个高速发展期，廉政公署的成立给了一个更好的社会环境，另一方面新界租约到期，内陆这边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都给一直没有安全感的香港人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那时候黄霑写过一首歌叫《家变》，当中的金句也是同样的笔触：

知否世事常变　变幻原是永恒

此中波浪起跌　当然有幸有不幸

不必怨世事变　变幻才是永恒

经得风浪起跌　必将恶运变好运

全文贴出整首歌词吧，也不用过多解读什么了。

怀缅过去，常陶醉，一半乐事，一半令人流泪

梦如人生，快乐永记取，悲苦深刻藏骨髓

韶华去，四季暗中追随，逝去了的都已逝去

啊～常见明月挂天边，

每当变幻时，便知时光去。

怀缅过去，常陶醉，想到旧事，欢笑面常流泪

梦如人生，试问谁能料，石头他朝成翡翠

如情侣。你我有心追随，遇到半点风雨便思退

啊～常见红日照东方，

每当见夕阳，便知时光去。

就是这么两段，“韶华去四季暗中追随， 逝去了的都已逝去……” 在编曲上，虽然老式但朴实无华更显真情。最出彩是小提琴与口琴的配合，小提琴把思念带远，而口琴又把回忆加上忧伤，营造出了深入骨髓的怀缅气氛。

但进入80年代的薰妮选择了淡出，先是到日本学习了两年，据说是躲避一些成名走红后的是非。回来后早已斗转星移，仍然继续唱歌，卢国沾又为她写过像《小巷头》这样的作品，意境类似于戴望舒的《雨巷》。

但时过境迁，小调歌曲失去了市场，小公司也无法与大厂牌竞争，悠远的伤怨与哲理不敌情情爱爱，薰妮也就逐渐退隐了。80年末远嫁加拿大，但传言几年后遭遇家暴，毅然离婚又回到香港，2005年左右想借着一波怀旧浪潮复出，参与过几场演出，却先是查出肿瘤，后又诊断出红斑狼疮，在病痛煎熬下依然保持乐观，参加同样身体不好的卢国沾作品音乐会，相互打气。

2007年，有部叫《每当变幻时》上映，陈奕迅杨千嬅主演，讲的就是香港岁月变迁下一个菜市场里小人物的生活。这首被许多歌手翻唱过的《每当变幻时》又被杨千嬅唱起。每当变幻时，便知时光去，每当时光去，也要接受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