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们终归会死去,轻如鸿毛……
老许的外婆去世了,这个93岁的老人还是离开了,比我们预想的早了一些,听到这个消息,老许有点伤心,沉默了一会,也没再说啥,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回家奔丧去了,算是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我和这个老太太无甚交集,虽然我们认识差不多20年了。除了过年礼节性地回去看她一下,被老太太硬生生塞了几次红包外,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对话。我听不懂她,她也听不懂我,她只是逢人就指着我:这是阿宏新娘子。就这样,结婚十年有余,我还是她嘴里的新娘子,和刚过门那会的称呼一样。
最后一次见她是去年中秋节,老太太斜躺在床上,扯着大嗓门试图让我们听明白她在说什么。那时候,她还能吃得下满满一碗米饭,还分得清在场的所有人。她像往常一样招呼我们喝水,给我们从枕头底下拿出她压箱底的好吃的,然后喋喋不休说一堆她想说的话,直到我们表达要离开的意思,她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回来的路上,婆婆给我翻译说,老太太卧床在家里,平常没有人和她聊天,也没有什么人去看她,所以眼睁睁盼着女儿回去,然后恨不得把多日来积攒的话全部一股脑说完,一吐为快。
那间黑乎乎没有阳光的老房子,那张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床铺,那个精神抖擞的耄耋老人,是我对她仅有的记忆。
明天就要出殡了,算是这个世界给她的最后一个体面,可惜她已经不知道了。
和所有离开的老人一样,包括一手带大我的奶奶,小时候偶尔一起小住的姥姥,还有那个给予父亲生命奶奶,在她们阖然离世的日子里,思绪总会不经意回到和她们相处的日子,而那些记忆终究会随着她们的离去变得模糊,变得久远,甚至在某一刻变得恍惚。
奶奶去世的日子很巧,是我的生日。老妈说,这是因为她想让我永远记住她。毕竟,我是她的第一个孙子,也是她平日里最疼爱的那个。可惜,今天的我,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那些她给我缝沙包,烤地瓜,还有看着太阳影子叫我起床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几乎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让她过上好日子,有吃不完的零食,是当年那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最大的心愿。可惜的是,她没等到,自然也没给我这个机会。
老妈说,你奶奶没有这个享福的命,好像真那么回事。
我不知道老许此刻的心里在想什么,也没问。
在我这里,这个老太太的离开,没有伤心,没有怀念,只是觉得空落落的。
等我们再次回去,那个老屋里,那张破床上,再也没有一个喋喋不休的老人了。
而她,曾经是那个空间里最灵动的生命。
昨天,老许接到家里打来的报丧电话。之后,我们和8岁的儿子讨论起了死亡的话题。
在家里,我们很少提及这个话题,一来这些年家里去世的老人儿子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二来总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又或者不够吉利。
人终究有一天要死的,无论什么样的方式,这是个我们迟早需要学会面对的问题,或早或晚。
我们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在这里呼吸,奔跑,一天天长大,又一天天老去,一辈一辈,像一个轮回。
想想,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有时候冗长到就剩下日出日落,一日三餐;有时候短暂到光阴如梭,来不及说再见。
不知道这些逝去的老人,在生命最后一刻在想什么,在恐惧死亡,在回忆过去,还是在期待来生?
在她们弥留的日子里,从来没有机会,也没敢去问问。
就这样,她们走了。安详地,像睡着了一样。
明天,太阳照样升起,阴或者晴,早已和他们没有了瓜葛。
如果,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这里的谢幕,应该是那里的开始。
繁华还是落寞,此消彼长。
而,这里,他会消失得很快,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