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乎你穿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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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80年代末上大学,那时候,大家的衣着都差不多。和工人相比,教师的衣着整洁一些,不过,邋遢教师也常见。
有一回上课,见一个30多岁的大哥,穿着皱巴巴的实验室标配蓝大褂,手提油壶,肩挎编织袋,推门进教室。小伙伴们吃了一惊,以为大哥走错屋了。岂知大哥把油壶往讲台上一撂,从编制袋里掏出一本讲义,开始讲课。原来,他是我们的老师。
大家都喜欢他。他抽烟,课间和男生互相“发圈”,在教室里吞云吐雾。聊天时,他会坐在桌子上,脚踩椅子,把裤腿拉倒膝盖以上。后来小伙伴们聊天时也常用这姿势。
当年系里有四位大教授,成就很大。这四老穿衣都很随便,有一位称得上邋遢。有一回,这位大教授讲课时找不到黑板擦,直接用衣袖擦黑板,小伙伴们相顾莞尔。
我毕业前,有幸听X教授做报告。X是顶级大佬,门下出了十来个院士,还做过校长。多年以后,我还记得他的衣着。那是盛夏,他穿一身亮蓝色笔挺西装,领口露胸,貌似西装里面是跨栏背心打底。
我毕业后留校任教。当时校园很小,小青椒们和学生住同一栋楼,吃同一个食堂,读书在同一栋教学楼,大家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学生经常来我寝室,天热时,大家光着膀子聊天。老师和学生穿拖鞋和短裤上课很寻常。后来教务处专门发了通知,禁止穿拖鞋进教学楼。不过穿短裤始终是合法的。
隔壁大学是师范名校,对教师的仪表要求多一点,但也仅限于“女教师不许穿吊带上课”,再无其他规定。
一百年前,辜鸿铭在北大任教。辜老是前朝遗老,穿清朝衣冠,扎辫子。当年,外地人来北平,经常会到北大来看辜鸿铭,如同今天外地人到成都经常会访问熊猫基地。
北大学生脸上挂不住了,向校长蔡元培请愿,要求驱逐辜鸿铭。蔡校长哈哈大笑:你们不是号称“思想进步”吗?别人的穿衣自由你们要剥夺,这算哪门子进步?学生讪讪而去。
蔡老怼学生已经够狠了,岂知辜老更厉害。辜老说,我的辫子在脑后,诸君的辫子在心中。
教师是一个独特的行业——惟有对这个行业心怀虔敬者,才有机会成为好教师。然而,虔敬和衣服没有太大关系。有些教师生性闲散,不修边幅,甚至有些邋遢,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成为卓越教师。做好人,教好书,就是敬业之极致,谁在乎你穿啥?
斯宾诺莎说,一个不体面的人换上体面的衣服,依然不体面。
身上穿着什么不要紧,心里装着什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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