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神话外史·创世

有熊氏据案而坐,正遐思迩想,不觉昏沉入睡。睡梦中,但见盘古坐在大江边休憩,遂上前参拜,心中同时想起无数的问题,不觉浮现联翩。在中国古代神话中,从宇宙创生到开天辟地,从开天辟地到生灵出现,从生灵出现到神佛满天,最后到神仙魔妖人鬼兽齐备,这期间的每一次发展的临界点都是缺乏的。说盘古开天辟地,很多年以后仙去后,后来人类的几个始祖出现了,比如说三皇,也就是女娲氏、伏羲氏与神农氏,他们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出现的,都是众说纷纭,没有交代清楚的。至于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玉皇大帝等很多尊神,都是开天辟地便化生出来了的,那么是从哪里化生出来的?《西游记》里的人参果是开天辟地便造就的仙果灵根,那么他的主人地仙之祖镇元子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怎样得到的?甚至镇元子又是怎么来的?这些临界点,在中国神话的链条上都是缺失的。

有熊氏礼毕,遂问盘古大神道:“大神是中国神话与神仙系统之起点。大神可知,自从你的身体化灭后,中国古代的先贤们,由于对虚拟世界充满了敬畏与好奇,持续构造了宏大的神话空间与数不清的神灵,直到无神论的出现!那些缺失的临界点,不知道大神可否告知一二?”盘古大神捋须微笑,却不正面作答,只是道:“那都是我之后的事了,我却也不能知道得很详细,你若有心,何不构造出那些临界点来。”言罢,起身跳入江中。有熊氏吃了一惊,却醒了过来。

有熊氏醒来后,却陷入了深思。每一种文化都曾努力用神话来诠释宇宙是怎样形成的。这里面涉及到三个主要话题,首先是宇宙创生,其次是灭世洪水的意义,最后是人类始祖的出现。

宇宙创生,象征着在混沌中产生秩序。在中国神话中,盘古开天辟地,宇宙创生,仙去后,盘古的身体化为自然万物。

在巴比伦的神话中,众神之母提阿马特女神被自己的儿子玛杜克神所杀后,上半身化作了天,而下半身则化为了地,她的两行眼泪则分别化作流淌的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

印度教则认为,毗湿奴躺在大蛇阿南塔身上,周期性地在一劫之始创造世界,而湿婆神则在一劫之末毁灭世界,然后毗湿奴苏醒过来再创造,湿婆神又再毁灭。

犹太教、基督教、天主教,则认为是一位万能的神——God,从无到有地创造了整个世界;印度锡克教徒、穆斯林以及玛雅人的创世神话也说是一位或多位万能之神或生物创造了宇宙;在此之前,宇宙处于混沌状态,什么都不存在。

此外,还有一些创世神话称这个世界是诸神、半神乃至动物创造出来的,这些传说中的神或生物都代表着不同的象征涵义。

其次,灭世洪水也有它的象征及意义。“洪水”在西方神话中象征着人类从死到生的全新开始,例如《圣经·旧约·创世纪》中记载:“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极大,于是宣布将使用洪水,毁灭天下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但为了给生命留种,上帝又命令义人诺亚建造一个巨型的方舟,把世上每一种生物都留下至少一对,放入方舟里;大水吞灭了除方舟外的地上一切的生物,水退之后,诺亚一家在新土地上继续生活,并成为了中东地区各民族的祖先。

灭世洪水是世界多个民族的共同传说,美索不达米亚、古希腊、古印度、古玛雅以及中国,都有相关的记载,但不同地区的象征意义是不同的。西方人信服基督教的原罪说,所以大洪水灭世是为了去除有原罪的人和生物等;他们还认为人是低等的,所以人要建造巴别塔(通天塔)时上帝也会惩罚他们。但在东方,特别是中国,从来就认为“人定胜天,天定亦胜人”,人可以修仙得道,可以“生而神灵”,可以“与天地合一”;在中国的神话里,灭世洪水是不存在,大洪水主要是用来象征人类的创造性与伟大,比如说共工怒触不周山导致天河泄露、大水淹没人间时女娲补天,而九州洪涛滚滚时又有大禹治水。

最后,人类始祖神的出现,象征着人类的诞生。中国上古时期的伏羲与女娲,传说是兄妹成婚,伏羲推演八卦,研究天文地理,而女娲则造人。

古希腊神话描写了在混沌中最早出现的大地女神盖亚和天空之神优利纳斯,他们的结合,生下许多孩子,后来他们的孩子又创造了植物、动物等世间万物。

在斐济神话中,有一只名叫图如卡瓦的鹰产下两枚蛋,分别孵出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后来蛇神教会这两个孩子说话,如何用火,如何煮饭,并给他们创造出很多的食物,这对男孩女孩便是斐济人的祖先。

有熊氏联想既罢,收摄心神,想想盘古大神的话,心道:我还是单说中国神话吧。宇宙混沌,天地虚无,万物未有生息,上下左右不分,东西南北不明,简直就像个浑圆的鸡蛋。鸡蛋的中心,睡着一个叫盘古的大神。中国神话的起点,就要从这位始祖神说起。

他在这个浑圆的东西中间孕育了很多年后,终于苏醒过来,并自己制作了一把也不知什么材质的、巨大的斧头——后世美其名曰盘古斧。盘古在混沌中醒来,感应到了宇宙的呼唤,于是用盘古斧劈开了这浑圆的混沌——后世谓之盘古开天辟地。混沌既开,轻清者上浮,一天一丈,久之而为天;重浊者下沉,一天一丈,久之而为地。而盘古氏亦一天一丈地长大起来,久之高大无比。又很多年后,天地乃成。

也不知多少年过去了,盘古放下盘古斧,炼化了三样终极法宝,一是金刚琢,二是盘古幡,三是一套诛仙四剑,这些法宝以后分别送给了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盘古闲时也栽种了一些植物,比如说草还丹、葫芦等;草还丹后来送给了地仙之祖镇元子,镇元子美其名曰人参果;葫芦则也送给了太上老君。盘古为了排除寂寞,甚至还养了两只宠物,一只是蝙蝠,希望能给后世带来福气,这只蝙蝠自我修炼,后转世为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另一只是玄鸟,后世转世为九天玄女,虽然比张果老先得道,但是尊蝙蝠为兄长。

又不知多少年过去了,盘古终于仙去;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盘古斧从此不知所踪。此后,天地间空荡荡的,尚无任何生灵,唯有盘古大神的英灵不灭,在大自然与宇宙中飘荡。

如此天地算是历经了一劫。在这一劫的末期,盘古大神的英灵也慢慢地划分为精气神。盘古的神分为两股,阳性的神化为满天恒星,照耀宇宙;阴性的神化为行星、流星以及彗星等,受恒星的照耀。盘古的气也分为两股,阳性的气化为氧气、氢气等各种气体,飘荡在宇宙;阴性的气则凝结在一起,形成了宇宙虚空中的暗物质与暗能量。而盘古的精,自然也分为两股,阳性的精则化为山岳土石,阴性的精则化为江河湖海。

在接下来的一劫的时间里盘古的精气神又开始融合,天地絪緼,阴阳媾精,水土开始滋养自然。水生木,靠近水流的地方开始出现了各种植物;土生金,大地里开始生成各种金属矿产;接着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万物循环,生灭有则。从此五行齐备,动物化生。

又过去一劫。一日,一条大蛇盘踞在大河边上,看着河水奔腾,万物各自为阵,不觉有些走神。他本来是出来打猎的,这是他的生计;他家里还有个妹妹,妹妹心灵手巧。兄妹俩由于日夜思虑,不知不觉便从蛇类甚至动物界脱颖而出,长出了另一种头脑。兄妹俩为了将自己跟其他愚昧的动物区分,便改称自己为“人”,并给自己取了名字,哥哥叫伏羲氏,妹妹叫女娲氏。

差不多在同时,遥远的大江边,有个牛头怪物也在思考生命的意义与自己族类的命运,他也因为思考而变得与众不同,而且由于他能从各种花草中找到治愈疾病的良药,所以自称为神农氏。

人类的几个始祖就这样从动物中脱胎换骨,相继出现了。女娲氏觉得需要有个新物种来传承自己的智慧,于是按自己的头与猿猴的躯体抟土造人,并授民以命;伏羲氏更是智慧绝伦,创八卦,授人以技;神农氏则勇尝百草,授人以医。女娲氏、伏羲氏和神农氏在后世被称为三皇。

从此,东方大地上的众生,参天地之造化,究阴阳之调理;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开始安身立命,蓬勃发展。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发展带来的问题:人类逐渐多起来了,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应该把他们管理起来。于是三皇聚首商讨此事,聚会之处,后世命名为火云宫。此次三皇聚会达成共识,由神农氏为帝,将人类组织起来。由于神农氏兴于南方,南方五行属火,故改名为炎帝。

三皇治世,万物安康。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一夜,炎帝梦到宇宙传来讯息与能量,它们都来自于暗物质和暗能量,都是盘古的神气所致。翌日清晨,炎帝正在研究草药,忽见正南上祥云万道,瑞气千条。炎帝心中惊诧,站起身来,接着闻到异香袭袭,随之便见一道者,手执竹杖而来。作偈曰: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

炎帝捋须呵呵笑道:“原来是盘古大神!大神精气神不灭,遍布宇宙,天地万物,皆被惠及。如今化身鸿钧老祖,来到人间,不知所为何事?”这鸿钧老祖正是盘古之精气所化。他也不嫌炎帝说话冲撞了他,随手掇了把椅子坐在炎帝对面,接过炎帝送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接着道:“神农氏,我在宇宙飘荡了万亿年,今日忽然心血来潮,感应到两千年后仙神界与魔妖界将有大战,因此我将开天辟地以来炼化的三样终极法宝带来,放在天界锤炼;日后将有人教、阐教与截教教主共同治世,最终化为三清尊神,希望他们能各自管束自己的弟子,不至于在后世闹得太乱。”

炎帝有些不解,心道:“没有师父,何来弟子?”但他毕竟知道鸿钧老祖的修为远远高于自己,因此不敢唐突。倒是鸿钧老祖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瞬间便感应到了,遂呵呵笑道:“你不用多疑,没有三清,乾坤内照样会繁育出仙神魔妖,就像花草树木在有水土的地方就会自然衍化一般。”

炎帝听罢,点点头,道:“两千年后,或许三皇仍旧在世,到时若需要我们出力,大神尽管吩咐。”鸿钧老祖站起身来,呵呵笑道:“如此,老道就多谢了。”然后飘然而去。后来,鸿钧老祖的三个弟子果然混战起来,老大太上老君、老二元始天尊合斗老三通天教主,中间曾有弟子去火云宫找三皇帮忙,而三皇也践行了承诺,只是在具体帮忙的时候表现得有些偏心,对老三通天教主有些不公平。

鸿钧老祖走后,炎帝日夜留心天界的动静。忽一日,见天界大放异彩,天地间充满了幽香。俄而但见三位尊神降世,领头的骑着青牛,后世尊为太上老君;居中的骑着四不相,后世尊为元始天尊;末尾的骑着奎牛,后世尊为通天教主。炎帝见三骑一阵金光,遁天入地而去,不觉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看来,这就是鸿钧老祖的三大弟子转世了,东方神州,只怕从此多事矣。”几日后,炎帝又见一只蝙蝠冲天而下,遁迹山林;又几日后,炎帝又见一只玄鸟翱翔天际,俄而也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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