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前之妻黄杰:逃婚后凭108字考上黄埔,曾被周恩来敬酒致歉
一天晚上,北京饭店举行了一场宴会。周恩来总理在这场盛宴中出席,并且负责招待前来赴宴的贵宾。
正当周总理和宾客亲切交谈的时候,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看,忽然注意到一个人。周总理耐心地等待客人说完话,就向他致歉,表示自己需要离开一会。接着,周总理在警卫员不解的目光中,手举酒杯绕过好几张桌子,走到一个妇女同志面前。
周总理笑着对她说:“黄杰同志,你还记不记得在上海的时候,你送情报的那件事?已经过去20年了,我依旧觉得当初太委屈你,那时候你的年纪那么小,真是太对不起你了,我向你道歉,让我们喝了这杯葡萄酒吧。”
图|周恩来
那位叫作黄杰的女同志惊讶地站了起来,她连忙摆手,最后和周总理碰杯喝下了葡萄酒。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黄杰差点记不起来周恩来说的究竟是哪一件事。毕竟,周总理可是说此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啊!
而要弄清楚周总理特地致歉的缘由,首先要知道黄杰究竟是谁。黄杰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普通,但她的身份却能惊掉别人的眼睛。
她的丈夫就是中国十大元帅之一的徐向前,而她本人也是革命时期一名响当当的巾帼英雄,1928年,黄杰就曾经参与领导过松滋县九岭岗农民起义,后来她在上海进行地下工作的时候,还做过周恩来的交通员。
图|黄杰(左)与丈夫徐向前(右)
恐怕很多人都无法想象,这位投身于革命事业的优秀女青年出身自封建官宦家庭,是一名“官家大小姐”。黄杰自幼丧父,被母亲含辛茹苦地拉扯大,而她那曾经做过郝穴团防局团总的伯父黄仲甫以族中大家长经常插手黄杰的教育。
黄仲甫看不惯叛逆倔强的黄杰,从她幼年时起,就想尽办法强行向她灌输腐朽思想,企图用封建礼教让黄杰变得“温顺懂事”,但黄杰却始终不肯屈服。
等到黄杰14岁的时候,黄仲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主把她直接许配给了当地的商务会长齐家的公子。但他万万没想到,黄杰性格刚烈,从来不向强权低头,为了反抗包办婚姻,她直接独自乘船离开家乡,前往武汉求学。
在北伐军攻克武昌之后,黄埔军校的武汉分校为了培养人才在当地招生,还成立了个女生队专门招收女学生,而负责管理女生队的就是恽代英。黄杰正愁如何实现自己的抱负,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她直接报名了。
1926年12月,黄杰来到了两湖书院旧址求见恽代英,通过交谈,她总算知道了这次考试的难度究竟有多大。黄杰虽然聪颖好学,但黄埔军校的考试可是在天才里挑天才,从这所学校里毕业的学生,随便报上两个名字就会让人觉得如雷贯耳。
黄杰考虑很久后,咬了咬牙,最终硬着头皮参加了考试。这场考试的数学部分一共出了8道题,黄杰想破了脑袋也只做出来了2道。放榜后,看着比自己文化程度还好的同学都落榜了,黄杰心想自己十有八九也是考不中的,连复试都不敢去。
但是,最后结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掉了眼珠子,因为数学只做出2道题的黄杰偏偏考中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黄杰也好奇自己究竟是怎么考中的,她专门拜托老师找到了自己的卷子,那张卷子与其他学生的不同,上头干干净净,连分数都没有,只有四个大字:孺子可教!
图|黄杰
原来,黄杰能被黄埔军校录取的理由,只是因为当天她写的《革命与进化之区别》这篇文章。文章总共只有108个字,而正是这108个字,将黄杰直接送进了这所著名的学校。
这就好像北大清华等知名学府的特招学生,黄杰虽然做不出来数学题,但她对革命思想的理解能力却是顶尖的。顺利入学的黄杰是武汉分校的第六期学生,她被编入步科第二团第三连。
在求学的这段时间里,黄杰除了接受了军校的严格培训,还参加了北伐战争,她有幸见到周恩来、陈毅等中共领导人,革命思想也在她的心中深深扎根,1928年的年初,18岁的黄杰如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那一年的冬天,黄杰给自己取了桂青这个名字,参与领导了九岭岗农民起义,不久后,她接受党组织的委派来到上海,从群众斗争的第一线转到了秘密工作战线上。
在上海展开工作的这段时间里,黄杰做过周恩来总理的交通员,前文提到的周恩来自称“二十年前因为一件事对不起黄杰”就是在这期间发生的,而这事说严肃也严肃,说有趣也有趣。
图|九岭岗起义纪念碑
1930年的冬天,周恩来因为一份军事情报需要传递叫来了黄杰,他再三强调了这份机密情报的重要性,让黄杰交给在中央军委工作的刘伯承。
黄杰于是把情报塞进装有茶叶的茶叶桶里,然后重新包装,而她自己则改变形象,打扮得时髦而俏丽,要是陌生人看到,只会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姐出门走亲戚。
但黄杰出于谨慎,依旧留了个心眼,她到了法租界愚园路后,没直接去找刘伯承,而是七拐八拐地晃起了圈,直到她确定没有任何人跟踪自己后,才来到了刘伯承的寓所门前。
黄杰在进去之前抬起头,状似无意地往刘宅那扇打开的窗户上看了一眼,这一眼过后,她立即转身,非但没有送上那份机密的情报,反而直接原路返回了。
原来,她抬头要看的是窗户上有没有如像往常一样挂着根红头绳。那绳子是刘伯承发出的信号,如果挂着,就表示一切安全,但如果消失,则意味着刘伯承家中一定出了大事,他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图|愚园路历史名人墙
黄杰焦急地往回赶,恨不得飞奔到周恩来面前,因为在她看来,刘伯承同志对外的身份应该是很安全的,但是红绳又确实不见了。黄杰想要查证却没有很好的办法,她一瞬间就慌了神,在以最快速度到达成都路的寓所后,她向周恩来报告了这个情况。
周恩来的脸色果然变了,但他不是因为着急,而是生气,他责备道:“直木(刘伯承化名林直木)同志刚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他那里是不可能会出事的,一定是你这个丫头贪玩,耽误了这份差事!”
周恩来的脾气向来很好,在工作中对待同志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夫人邓颖超与他风雨同舟半个世纪,见他发脾气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不到,这回连他也说了重话,可见黄杰手上那份情报有多重要。
黄杰心里委屈,想要争辩,但她想不通明明刘伯承在电话里表示没有任何问题,安全的信号又确实不见了这件事,只能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地掉眼泪。
图|周恩来
就在这个时候,刘伯承进来了,黄杰赶紧把脸上的泪水一抹,迎上去询问他有关安全信号的事情。刘伯承被问得一头雾水,他看黄杰眼睛红红的,是明显哭过的样子,于是和善地安慰她:“你莫着急,我等会就把事情弄清楚,然后将情况告诉恩来同志。”
而后来,刘伯承查清事情的真相后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原来,那天是刘伯承的夫人吴景春才从乡下过来,为了给丈夫补身子,她特地带来了两只母鸡,但又一时之间找不到捆母鸡的绳子,就随手抽走了窗户上的红头绳,却没想到那竟然会是安全信号。
可能有人会好奇,只是看不见一个暗号,为什么黄杰会紧张到这个份上,甚至直接中止关键情报的传递呢?
这个答案就要结合当时的背景了。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大肆搜捕杀害共产党人,我党地下情报传递工作的危险性就大大增加,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被嗅觉灵敏的特务察觉。而黄杰在地下工作期间,曾经不止一次面临这种险境。
图|“四一二”老照片
一次,黄杰还在南京的时候,她与曾中生在玄武湖公园接头,出于安全考虑,曾中生还特意嘱咐她里外要穿两件衣服。黄杰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却依旧照做了。
两人一到玄武湖,曾中生迎面遇上了一个黄埔军校孙文主义学会的成员,警觉的他立即对黄杰说:“咱们不能去凉亭了。”黄杰也意识到了刚才见到的那个人的不对劲,她转道跟着曾中生上了游船。
船工听从他们的命令将船往鹦鹉洲的芦苇荡里划,曾中生中途直接跳船往喇嘛庙的方向过去,而黄杰则脱下外头那件旗袍,然后将衣服随手丢进芦苇荡里,再让船工将船划了回去。
等到她快接近岸边的时候,就看到岸上果然已经围满了封船的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要抓一对男女,其中女人身上穿了一件花旗袍,而独身一人且不穿旗袍的黄杰就这么被特务们放过了。
图|曾中生
不只是黄杰,周恩来在工作期间也经历过被搜查、跟踪的危险情况,他当然明白黄杰的选择是出于谨慎考虑,也为自己错怪了她而内心愧疚,以至于二十年后再见到黄杰时,他亲自敬酒表达歉意。
黄杰却是从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在周恩来身边工作的时候,她就受到了来自这位上级的照顾与指导,也从周恩来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如果说几年前在第一线开展群众斗争的黄杰是雷厉风行、果断勇猛的,在上海进行地下工作的黄杰就是细致谨慎的。但战斗在敌人内部的地下工作者所遇到的危险并不比一线拼杀的战士们小,黄杰哪怕事事顾虑,依旧还是被敌人抓获了。
1933年的五一劳动节,黄杰不幸被捕。她那时候用的是“赵映华”这个假身份,面对敌人的严刑拷问,她由始至终没有承认自己共产党人的身份,当敌人凶神恶煞地逼问她有关共产党的情报时,她坚定地回答:“不知道!”
图|黄杰
不夸张地说,身陷大牢的黄杰已经做好了为革命牺牲的准备,但就在这生死之际,一位夫人的出现成功解救了她。那位夫人就是时任国民御辱自救会主任的宋庆龄。
宋庆龄出面请来著名的律师帮助黄杰打官司,而国民党方面当时也的确没有黄杰就是共产党人的铁证,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暂时以“危害民国紧急制罪法”将黄杰定罪,判她在女监内关押五年。
这也是国民党方面想出来的缓兵之计,他们决定徐徐图之,先扣住黄杰这个人,再慢慢细审。但宋庆龄不会让他们如意,在她的多番活动下,国民党方面不得不再减刑两年半。
就这样,黄杰在女监里度过了整整两年半的时间,但被关押的艰苦生活并不能消磨她的革命意志,她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出狱后的黄杰迫于局势,没能前往延安,只能暂时去香港避风头。
图|宋庆龄
黄杰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在1936年终于再次和组织联系上,但她还没为自己再度投入共产党的怀抱而喜悦,噩耗就传来了。
原来,她的丈夫曾中生早在去年就不幸遇害了。黄杰一生里总共经历了三段婚姻,曾中生就是她的第一任丈夫。
1930年,黄杰曾短暂地在南京进行过地下工作。那时候组织委托她帮助曾中生开展兵运工作,两人也在工作的时候渐渐地对互相产生了好感,1930年的7月,组织批准了他们结为夫妻的申请。
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革命伴侣注定是不能像普通老百姓一样朝夕相伴的,他们必须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展开工作,所以夫妻两地分居在当时是很常见的事情。后来黄杰留在了上海,而曾中生则被聂荣臻派去了鄂豫皖革命根据地任特委书记兼军委主席。
图|黄杰
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1935年,张国焘出于忌恨心理,将曾中生秘密杀害了。
得到消息后的黄杰内心虽然悲痛,但她很快重新振作起来,将精力投入到革命事业中。或许老天不忍看她年纪轻轻就孤零零一个人,没过多久,一个名叫郑德的小伙子来到她的身边。
郑家是上海工商界里有名的大家族,但郑德甘愿抛弃物质条件优渥(wò)的生活,一心加入共产党进行革命抗战。在日常工作中与黄杰频繁接触后,郑德愈发确信,拥有优秀品格的黄杰就是自己的榜样,他宁愿脱离衣食无忧的富裕生活条件也要追寻的理想就是像黄杰一样,为中国人民的解放而不懈奋斗,让自己人生变得更有意义。
而郑德真挚的感情也打动了黄杰,两人正式确认了夫妻关系。
1940年,在组织的安排下,黄杰前往延安展开学习工作。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现在总算实现了。不止是她,对所有革命青年来说,延安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红色革命圣地。
图|红色延安
但从此她和郑德也两地分别。不久后,中央组织部的领导忽然找来黄杰谈话,黄杰心中奇怪,却也十分感谢党组织的关怀。领导关切地询问过她的情况后,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噩耗告知了她:“黄杰同志,你一定要挺住,毛泽东同志曾经教导过我们: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在革命战争中,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黄杰眼前发黑,几乎听不清楚领导后来说了些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第二次失去了丈夫。
郑德那时候在新疆,与陈潭秋、毛泽民等同志一起开展抗日工作,带着“新乐营”的战士们一起学习军事文化,而许多援华物资也是从新疆这条国际交通线运往延安的。这些举动引起了当地新军阀盛世才的不满与戒备。
盛世才百般阻挠共产党在新疆展开的抗日工作,甚至软禁了杜重远,污蔑他参与“阴谋暴动案”,后来更是私自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囚禁了新疆地区的共产党人陈潭秋、毛泽民、郑德等人。
图|毛泽民
在狱中,敌人对共产党员严刑拷问,不仅逼迫他们承认“共产党派人在新疆搞'阴谋暴动’”这件事,还要他们从此脱离共产党、并说出自己所知道的共产党的一切信息。
面对阴险狠毒的敌人,郑德始终坚持自己的革命理想,没有背叛共产党,他痛斥敌人的无耻,高呼“共产党万岁”等革命口号,最后英勇地牺牲了。
就像毛主席曾经说过的那样,革命必定会有牺牲!那些革命先烈们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地为革命理想而战,他们是用自己宝贵的生命,换来了如今的新中国。
黄杰流着眼泪听完郑德牺牲的经过,她因为亲人的离世而痛苦伤心,但她同样明白,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图|黄杰
黄杰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其实已经没有重新建立家庭的打算了,两任丈夫的离世给她心里留下了无法愈合的疮疤,那么她又是怎样和徐向前元帅走到一起,最后风雨同舟几十年的呢?
1945年,负责组织工作的领导安子文找到黄杰谈话,表示希望她能在延安第一保育院做院长。保育院里的工作可不轻松,进来的孩子们要么是前方在一线打仗的将士们的子女,要么是已经为国牺牲了的烈士的子女,各个年纪的都有。院长需要分配好保育院人员的工作,不仅得周全地照顾好这些孩子们的生活,也要指导他们的学习。
我们都知道,一提到母亲,几乎所有人想到的词语就是“伟大”,由此可见,母亲抚育儿女的艰辛。而保育院院长就是很多孩子的“妈妈”,这份工作的辛苦可见一斑,以至于后来黄杰接受组织的安排后,有几位老大姐找到组织部,说:“黄杰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把她调去保育院?”
当时安子文将黄杰请到办公室里后,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已经和八个同志谈过话了,大家都不愿意当院长,你是我找的第九个,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吗?”他说这番话时,已经做好了被黄杰拒绝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图|延安第一保育院老照片
由于保育院孩子很多,照顾他们的经费不够,黄杰与宋庆龄国际红十字会联系,宋庆龄在知道这个情况后,通过红十字会捐来了物资,这些捐赠总算勉强支撑起了这间保育院。而黄杰面对如此艰苦的条件,依旧很好地完成了党组织交给她的工作,后来有部电影故事片《啊,摇篮》,描述的就是黄杰和保育院孩子们的事情。
那时候,眼见黄杰忙于工作,对自己的人生大事一点儿也不上心,她身边的老战友差点急白了头。时任中央妇委委员的张琴秋和徐向前认识,他俩在红西路军的征途上一起战斗过,又一起经历种种磨难终于抵达延安,关系十分亲密,同样,张琴秋对黄杰的情况很了解,因此动了撮合两人的心思。
在这帮老战友的牵线下,黄杰与徐向前走到了一起。1946年的五四青年节,苏井观提来一只鸭子,一群战友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当作喜宴,而徐向前和黄杰将铺盖卷在一起,就算结婚了。
图|黄杰(左)与徐向前(右)
婚礼虽然简陋,黄杰与徐向前的夫妻感情却很深厚,他们携手走过抗战时期,一同迎来了新中国初生的骄阳。而徐向前元帅虽然没什么浪漫的情调,但真心实意地对黄杰好,连平时走路的时候他都要注意不要走得太快,免得黄杰陪着他太累。
有一年黄杰的生日,徐向前为了哄妻子高兴,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黄杰思考之后,半开玩笑地说自己从来没看过徐向前穿元帅服的样子,徐向前听见这话,立刻从箱子里把珍藏的元帅服取了出来,穿在身上向黄杰展示。
这份特别的生日礼物,黄杰记了很久。
图|徐向前
1990年,徐向前元帅在北京逝世,黄杰为了怀念他,将自己的生日改成了徐向前的生日,好像从此以后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见证国家的变化,而是替徐向前元帅在人间留了一双眼睛,让他也能知道后来的中国有多么美丽。
2007年,黄杰因心脏衰竭永远地离开了,而她的骨灰在儿女的护送下,与徐向前元帅的部分骨灰一同抛洒向长江,长眠于家乡的土地河川中,生生死死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