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小芳散文】三月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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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三月椿香
文 | 邹小芳
阳春三月,在洛城的大街上,经常会碰到一些挑着竹笼悠悠走着的乡下人,他们的笼子里装着刚刚从乡间的椿树上采下的香椿,很鲜,露珠儿还在叶子上闪着光。凑上前去闻一闻,就有一种馥郁熟稔的气息漫溢在鼻尖儿,如同提神的丹丸一般让人意爽和着迷。
喜欢上三月的椿香是有原因的。
自小就熟悉椿树,熟悉椿树枝头生出的一簇簇椿芽,熟悉椿芽散发出的青禾香,如同熟悉母亲及母亲的气息,如同熟悉家乡及家乡的味道。
记忆中的椿树是从我家院子开始的。
听爷爷说,椿树立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很久很久了。当土地上还是一片荒芜时,它就立在那里;当第一条泥泞的小路出现之前,它就立在那里;当这一带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间石板屋时,它就立在那里。
后来,我家的房子依着椿树修建。围了院墙,于是椿树就立在院墙根儿。
于是,我就可以更清晰地仰望它站立的姿势。
椿树有一点佝偻,露出老态,但稳固坚实。
三月。天,蓝得干净透彻;风,暖得柔和惬意;雨,飘得细密多情。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这么悄悄的,无声无息的,椿树的枝头忽然就多出了许多小小的嫩芽,老家人亲切地唤它椿芽。刚刚冒出头的椿芽浅黄色,像小鸡的喙,它们迎着三月的阳光,争先恐后地生长,像在奔赴一场盛会。不几天叶子变成了酱红色,油光光的发亮。微风轻拂,满院飘香。奶奶站在椿树下,仰望着枝头那一簇簇椿芽,黝黑的脸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生动,额上细密的皱纹欢乐地游动着。
椿芽成熟了,到了采摘的时候了。奶奶沿着梯子,颤颤巍巍地爬上房顶,伸出枯瘦的手指,从枝头掰下来一簇簇鲜嫩的椿芽。风,柔柔地吹,摇曳的树影,依着粗糙的土墙,那一幅水墨丹青就烙在我心上,还有一缕椿芽的幽香……
在青黄不接的季节,三月的椿芽足以让我们垂涎三尺了。母亲将椿芽淘洗干净,切成碎末搅拌在鸡蛋里,撒点盐,放铁锅上滋溜一声,就引得孩子的口水直流。只可惜鸡蛋是要换钱贴补家用的,我和哥哥一人只能享用一个香椿烙鸡蛋,放在鼻子下闻够了,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椿芽放锅里涝过水,用大蒜、辣面、盐拌匀实,就是一道美味的凉菜了,我们可以放开吃,但心里总挂念着香椿烙鸡蛋,奶奶就趁母亲下地干活的当儿,偷偷烙一个让我解解馋。可椿芽是有时令的,哪能天天享用呢!
母亲将树上长老辣一些的椿芽,全部摘下来,涝过水,切小,放竹席上晒干,装坛子里封闭,等到过年吃。年底家里杀了大肥猪,干椿芽蒸肉片,的确是一道独特的美味。直到现在,家乡的“十三花”四荤、四素、四干果,鸡、蹄、肘、肚、四大碗,大炒、小炒、四大盘,米饭另上四蒸碗,其中四蒸碗里有一碗必定是用干椿芽做配料的。
当别的树芽在灰色的树杈上生生的长着、翠绿着、鲜活而轻盈着,采光了椿芽的老树光秃秃的,落寞地站在院墙根儿,它看起来更老了。我忽然担心起来:明年暖风吹起的时候,它的枝头还会长出椿芽吗?奶奶粗糙的手在椿树上来回的摩挲着,然后她坚定的说:放心吧,孩子,你看它的根须还在一厘米一厘米往外延伸呢!
果然,第二年的春天,椿树的枝头又挤满了小小的椿芽。而且,年年如是。
我在椿树的俯视下一天天长大,椿树在我的仰望里站得更加挺拔。
三月椿芽香,悠悠情绵长。
老屋、椿树、奶奶、童年,一转眼便成为一段记忆。然而,岁月轮转,椿香依然。当井市摆满嫩香的椿芽,多少故人故事在这一盘珍馐里,被重新唤起,令人吮指回味。
邹小芳,笔名静姿,陕西洛南人。商洛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职业,教师。爱好文字,业余写作,自由撰稿人。以散文、诗歌、随笔见长,偶有作品发表在省、市各类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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