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宁静的夏
A
我说,我流浪到银川了,中午管我一顿饭吧!
中校丽说,东哥,你怎么不早说,你总得给我一个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的时间吧!
我说,得了,你天生丽质,不需要那么复杂的程序吧!
然后就听到中校丽呵呵的笑声,然后,她说,东哥,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说,发个位置,我去接你。
我没下车,少校浩喊,姐,我们在这儿。
中校丽上车说,东哥,你连车都不下,我还设计着一个热烈的拥抱呢。
我说,矜持点,美女笑一般露6颗牙,你乐的都露出了26颗牙了!
然后,我说,我怎么感觉你现在的气质像个中学教师。
中校丽呵呵的笑。
车上播放着那首抒情的歌: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
我是前一天中午飞达银川,因为亲戚王邀请我来过端午。
晚餐,亲戚王邀请了几位老乡。
参座刘,几年前我们一起参加了“西部拉动”的演练,当时宁夏是重装队,每天会完成很重的演练任务。在青海的高原上,每天看参座刘与队员研究演练方案,相互争的面红耳赤。参座刘是我遇到不多的与我探讨作战业务的领导,参座刘是典型的西北汉子,魁梧的身材,黝黑的脸,豪爽的性格。
参座刘说,东哥,那次在高原上,累了一天,天快黑的时候,你提了两瓶伊犁特给我们,说是在高原上,喝点酒好睡觉,不然缺氧头痛睡不着,影响第二天的演练。
参座刘说,东哥,我一直在看你的文章,是你忠实的读者,因为你在说真话。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谗言顺耳,但会让人迷失了方向呀!
我说,说真话是要有勇气的。“实事求是”这是对共产党人的基本要求,但是我们现实中,一些人不说真话,怕听实话,习惯说假话、空话、套话、谎话,形式化、泛政治化成为这类人的工作重点。我们的基层官兵是真实的,也是务实的,但是,有些时候我们这个行业个别官言官论,影响了我们这支队伍的正常秩序。
我说,有一读者曾给我留言说,他们半夜出了两场警,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大队长吼着说,不能因为出火警而影响了正常工作,今天上面来了一个调研组,赶快起来整理内务、打扫卫生。然后特别强调,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胡说。事实上他们为迎接这个调研组已打扫了三天卫生,大队长恨不得让大家把楼重新刷三遍。调研组终于来了,转了一圈,在会议室坐了20来分钟就走了,发的那些调研题目,跟博士论文题目一样,让人都看不懂什么意思。这哥们说,东哥,我们的正常工作是出警不是迎来送往吧!“春江水暖鸭先知”为什么上面不愿听一线官兵的想法,而愿意相信那种长篇的汇报呢?
参座刘说,现在一切都在变好,只有这支队伍以救援为目标的,业务单一化后,会越来越正规。前一段时间,你发的那几篇关于香港消防的文章对兄弟们震动很大,也长了很多见识。
参座刘说,东哥,挺佩服你呀,那次《西部拉动》后,你写了几篇文章中提到,消防的服装应该是蓝色,消防的装备应该统型,今后消防的改革不会转制成警察而会融合现有的救援力量,形成职业化的中国大救援的应急队伍,你在文章中说的那些,很多现在都变成了现实。
参座刘那天晚上叫来了少校浩,安排少校浩第二天带我去基地看看,对基地改造提些看法,不能改造出来的结果采用的是落后的技术。
(穿军装时代的中校丽)
B
在去基地的路上,少校浩谈了他对训练与作战的看法。
让我惊讶的是,在西北的边塞小城,这些干部精于业务而疏于人情世故,包括中午一起吃饭的中校飞。
少校浩毕业于武警学院防火工程专业,在中队工作几年后因为热爱灭火救援工作而被调到总队战训处,转制后的救援衔级应该叫一级指挥员吧,我总觉得现在的衔级叫法更像职务名称。
少校浩问我,东哥,你觉得在火场为救人把空呼器戴给被救者,这种作法合适不。
我说,坐过飞机的人都知道,飞机起飞前有一段安全告知,其中就有,当机舱失压时,在帮助别人前,请先自己戴好氧气面罩。消防员把空呼在火场摘下来戴给被困者,这种行为应该处分,不该宣扬,因为宣扬会成为误导,造成消防员个体的伤亡。
我说,那年在原苏联国家消防员训练中心,俄罗斯中校问我,上校,你们来这里没有带来饺子吗?
我问,什么意思?
他说,在俄罗斯网上有一段故事说前一年上合组织在俄罗斯的一场反恐演习,参赛的中国队带去了饺子和烤鸭并邀请俄罗斯的将军共享,以增进友谊。俄方很高兴的参加了,但事后,俄方将军对士兵说:战场,敌人不会给你包饺子的时间。在整个演习期间,俄方从将军到士兵都吃野战食品。
说完这个故事,我对少校浩说,也许,我们并不缺少专业技术,我们缺少的是一种专业精神。比如,知道现场有人员被困,就应该背上具有他救接口的空呼,随手再带上一个面罩,这是专业技术更是专业精神。消防员的舍己救人并不是以命换命,一个对自己不负责的消防员,是不可能对这个集体负责的。
少校浩说,东哥,我的想法跟你一样。
然后少校浩说,东哥,你走的地方多,现在真火模拟训练装置哪里的好。
我说,你们要搞就走出去看看,目前,全国装置最全,效果最逼真的是山东训练基地,而且在模拟装置上花钱不多。这些年,我们一些地方热衷于采用国外进口的燃烧器,这种东西并不是实验室的产品,在国外多数是退役消防员的作品,所以科技含量并不高。
我对少校浩说,几天前,在长江边最高的旋转餐厅,与当地的战友聊天。点了几道菜,其中一盘叫水晶猪蹄,服务员端上来时,我惊呆了,若大的盘子摆着几片绿叶,中间两截萝卜头大一点的小猪蹄,说是进口乳猪蹄,我扫了一眼价,这两小猪蹄的价足够买下一头近郊农家的小猪。
当地的战友说,现在看来,我们这里的真火装置就是花了一头猪的钱,买了两只猪蹄。当年这套装置是国外进口的,号称中国最先进的训练基地,现在看来成了“鸡肋”。
当地的战友说,后来的维保也是这家公司做的,这几年维保费就高达几千万,而且设备有密码锁,必须由维保人员来开启。现在已脱保一年了,这次总队把维保费削减了一大半,进行国际招标,来投标的还有这家公司,按理说装置使用时间越久维保费用越高,但这家公司挣走那么多钱后,现在削减了这么多经费他们还有利润可得,可见这些年,我们花了多少冤枉钱。
我当时说,我们总是在花钱买教训,这是吸收引进的过程,这种公司一百年前叫洋买办,现在叫代理商。当时是请了老外在做维保,本身人工费用就高。这家公司如果聪明的话,就不该去投标,这简直是在出卖当年帮他们说话的人。
少校浩问我,东哥,真火模拟装置复杂吗?我说不复杂,最简单的工业控制技术,国内完全可以做的比进口的好,中国是世界工厂,什么做不出来,何况那些打着洋标签的燃烧器,实际上就在中国内陆生产。
(随手拍摄的山东训练基地化工装置火,只是场景的十分之一)
C
我们坐在银川一家有名的小吃店,亲戚王点了几道当地特色。
中校飞见面第一句话说:东哥,你是消防界的笔杆子呀,我们都在看你的文章。
我说,兄弟,你高估了哥的智商,哥是消防界的二杆子吧!然后,我们大笑!
看着桌上的菜,我对亲戚王说,拿瓶酒,我和中校丽喝两杯吧!
中校丽说,东哥,我刚想这样说。
中校丽1998年大学毕业入警,副团满8年,服役20年后退役。
很多年前,在新疆有一个培训,当时来了许多外省干部,那时,我是上尉,中校丽是中尉,也是唯一的女性。
中校丽说,东哥救过我呀。
那年培训结束,总队组织外省的干部去乌鲁木齐南山风景区。那是一年冬天,旅游区有供游人骑的马。中校丽没骑过马,上马后,其他干部开玩笑故意使坏用雪球打马,结果马受惊了,狂奔起来,吓的中校丽爬在马背上大呼小叫。我当时骑着马去追,好在旅游区的马肚带拉的紧,跑的也不快。而我会骑马很快追上了中校丽,拉住了马缰绳。然后,中校丽在气喘吁吁追上来的牧民帮助下跨上我的马,在身后紧紧的抱着我,然后,我们骑马下山。
那天晚上,惊吓过度的中校丽喝了几杯酒后就不停的哭,哭的眼睛红肿。
后来,有一年,中校丽代表宁夏参加在新疆举行的全国警用手枪射击比赛。到新疆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说,东哥,今晚请我吃饭吧!之后,我们再没见过,一晃十来年过去了,只是在全国的视频会上,偶尔有镜头闪过。
因为工作,其他人没有喝酒,我和中校丽要了两瓶叫“宁夏红”的果酒,喝完,又要了两瓶,喝完!又要了一瓶,干完!
中校飞与少校浩惊讶的看着中校丽,共事多年,从未见过中校丽喝酒!
午饭后,亲戚王和中校丽送我去机场。
在路上,我问中校丽,退役之后,有什么感想!
中校丽说,在家睡了半年,头睡大了,一天一顿饭也饿瘦了,后来有家教育机构邀请她加盟,她就去了。她读大学的专业是英语教育,也算是专业对口吧!
我问中校丽,有没有失落感?
中校丽说,有时候会有,一次请区上管教育的领导参加年会,她临时客串当主持人。结束时,那位只相当于军队副营职的公务员尽然拍着她的肩膀打着官腔说,这姑娘不错,口才好!得好好培养一下。中校丽说,当时她想,这老家伙多大个官,口气这么大!
我问中校丽,如果现在让你再回原单位上班,你会去吗?
中校丽说,不会,换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多好。国家的退役政策真好,多少人羡慕她,每天一觉醒来,国家就给发几百块钱,只要活着。
然后,我们呵呵的笑,中校丽又露出了26颗牙。
分别,中校丽说,东哥,我们认真的拥抱一下吧!然后,我们拥抱,然后合影,然后,我提着行李进安检。
通过安检,再回首,亲戚王和中校丽依旧站在几十米外的安检口向我招手。
我向他俩挥挥手。
再见,宁夏!
(大美新疆欢迎你)
文章中提到的《西部拉动》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