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花园里的两个小女孩
花园里的两个小女孩
苏珊
亲戚家两个小女孩在我家的后园玩得不亦乐乎。五岁姐姐带着两岁多的妹妹，像两只双语的百灵鸟，吱吱喳喳。两个小女孩都留着齐刷刷刘海，一看就知道是”homemake”。我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伫立，深怕打扰了她们的兴致。由眼前情景联想开去的是李白的“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显然，不必有骑着竹马的“郎”来，两个小女孩都兴在头上。
我对可爱的小孩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小女孩，见她们对我并不抗拒，于是厚着脸皮搭讪她们。
小小后园里除了种满了花花草草外，这两年还新增了几棵桃树，有普通的也有蟠桃，那是我姐夫辛勤的劳动成果。后园里熙熙攘攘，除了先前屋主留下枝繁叶茂的枇杷、傲骨铮铮的啤梨、慧中外秀的苹果，眼下几棵娉娉袅袅桃树是新星。今年头一次结果的桃树，每棵都有三三两两桃子缀在枝头，毛浓浓的果子像农村的小孩初进城，透着紧张和好奇。
姐姐领着妹妹，小心翼翼绕过地上众多花盆重围，小手笨拙地拨开撩到脸上的葳蕤兰叶，终于挤到果树旁。桃树都不是很高，果子就长在姐姐踮起脚尖就可以够着的枝丫上。看得出来，姐姐兴奋得语无伦次，妹妹则紧紧跟在姐姐屁股后面怡然地自说自话。试图逗她对话的我用中英文问她问题，发现她的水平还在Baby talk水平后只好放弃。
花园里三人，两个小女孩和我，表情都很愉快，虽然各自的内在世界未必互通。接下来，姐姐对头顶上那几个青桃子非弄到手不可的倔劲令我惊讶。伸手、探腰、踮脚所有能做的动作交替着，尝试着，嘴里还着急地嚷嚷着。以为她不懂，我这大跟班发话说青色的桃子还不能吃，因为还未成熟。“来，摘这些”，我边说边指着旁边半酡红半青色的蟠桃示范，“看，像这样有红有绿才可以吃。”我用中文说。怕她是外黄内白的“香蕉”听不懂，我用英文重复了两遍。
“红色的不够柠檬!我喜欢柠檬，我要柠檬的。我家花园里有很多柠橡，我和妹妹常摘来吃”。姐姐用白话对我说，甚为流利。我站在那里呆了一下。就在刚才我还担心人家是”小香蕉”呢。这样独创的、贴切的无师自通的中文表达我熟悉，儿子小时候讲中文时也经常加人他自创的元素，譬如“剪”头发，到了他那，永远是“切”头发。
我恍然大悟她为什么对那几个青桃子纠缠不放，也领会到她要表达的意思是她喜欢吃酸，成熟的桃子没有了她享受的酸度所以她不要。她不会用中文表达“酸”，但她知道柠檬是酸的，所以她灵活地把“柠檬”挪了过来用。好聪明的小女孩!
没有比这更恰当更有趣的了!相比于成年人之间对话的客套和刻板，它是我那一天里听到最有趣、最令我莞尔的表达!
“你帮我拿着”，她转过身来想把青桃递给她的小跟班。但小跟班两手都忙着，一手一块苹果，没手有空。“那你帮我拿着”，她回头吩咐我，把青桃子要往我手上塞。我提醒她，你不是有两个口袋吗?她如梦初醒地记起自己的口袋。刚把摘下来青桃子塞进口袋，眨眼工夫又摘下第二枚。
我站在旁边直乐。这酸酸青桃子味道我也熟悉，它是我童年回忆的一部分。 如果可以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三十多年前我成长的村庄，某个夜晚，月光下依稀可辨那踮着脚尖、屏着声息、蹑手蹑脚地偷摘邻人家桃子的身影就是我。那时我也从来没有嫌弃过青桃子的青涩。倒不是喜欢酸，是因为实在太馋等不及它们成熟。
几十年后的这一天，在自家的园子里，因为两个可爱的小女孩，不经意地回味了一把童年的青桃子味，顺带地领略了小孩子至纯至美至真实的语言魅力。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素薇，笔名苏姗，定居在美国。文字爱好者，愿与文友们分享庸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