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橘绿(二十九)黄桃园的美景与烦恼
然而在这夏夜,静谧有时也被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搅得一蹋糊涂。一个浩月当空的深夜,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顾不上洗脚,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睡梦中。突然,公社的有线广播响起了播音员的急呼声。原来是紧靠我队的另一个生产队的一个农家大院失火了,呼吁附近的人赶快去灭火。一听是失火,我的睡意立刻跑到九霄云外,来不及有更多的想法,锁上门,抄起院坝里的扫帚,就随闻讯起来的人一道往失火地点赶去。四五里的路程,我们很快就赶到了。那农家大院有半个院子被大火吞噬,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还直接威胁到另一半院子。老人哭、小孩叫、大人吆喝,加上燃着的木头发出的“劈啪”声,整个院内一片嘈杂。陆续赶来的人带着水,拿着灭火工具,没有二话,立即参与到灭火中去。我和几位年轻人搭起楼梯,爬上了屋顶。熊熊大火,烟熏火燎,热气袭人,大家没有半点犹豫,用扫帚奋力扑打起来。下面的人不断地把水泼向大火。由于人多势众,很快就控制住了大火的蔓延。在随后赶来的人们帮助下,肆虐的火焰被灭下去了。等我们下得房来一看,整个大院被火烧着的部分已经是残垣断壁,屋瓦破碎,一片狼籍,惨不忍睹,大院的主人大大小小失声痛哭。面对惨状,我们没有更多的语言去安抚他们,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默默地离去。回家的路上,同样还是安谧的夏夜,短暂的喧嚣过后万籁俱寂,月光轻抚着我们的身躯与面容。但此时的心境却是另一番别样滋味,充满了苦涩、心酸、痛楚和无奈。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他们能度过难关……7月下旬,天天下着雨,无法出工,队里安排休息一天“扎雨班”。正是黄桃成熟的季节,我受五队一帮成都知青之邀,去他们那儿品尝黄桃。五队是公社指定的黄桃生产基地,位于我们队的背后,翻过一座小山就到。记得在2月的一天,我们被安排去那个方向的山坡上干活时,我发现山背面是另一番景象,成片成片的桃树开花了,漫山遍野姹紫嫣红,像少女的脸特别惹人喜爱。有人告诉我,那是五队的桃树林。一起干活的青蓉、秀英等一帮女孩子,休息时跑到那桃树林里,摘下朵朵桃花插在自己乌黑的头发上,那桃花顿时映红了姑娘的脸庞。姑娘们还在桃树林里相互逗趣嬉戏起来,暖阳透射林中,美女、桃花与阳光构成一幅美丽的人面桃花春光图。我喜欢美术,多少知晓一些中国的水墨画、工笔画以及西方的水彩画、油画等,都是用线条和色彩来体现大自然的美,从而表达作者的情感,其中一些名人名画流芳百世。但那只是画家将生活再现于纸上而已,毕竟不是活生生的现实。如今,呈现在我面前的这幅图画,令我的表情完全可以用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神情恍惚、找不到北来形容,整个人感觉犹如到了仙景、天堂。后来在重庆师范大学中文系读到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时,古代文学课老师熊笃先生声情并茂的讲解和极具感染力的描绘,我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当年落户的邻队桃园景色,那情那景还令我如痴如醉。“干活了!”队长一声吆喝,把我的思路招回到了现实,也唤回了那群“疯”女孩。我再回头,不由自主地对那桃花园林产生了念念不舍之情……这次到五队享受果实,由于有先前那桃园美景做垫铺,心情自然更是高兴。五队的知青拿出最好的黄桃招待我,令我受宠若惊。我拿起一个成熟的桃子,轻轻撕去表层的黄皮,放在嘴里一咬,甜甜的桃汁从口中浸入心田,那感觉用一个字形容——爽。一连几个黄桃下肚后,实在是吃不下了,大家才作罢。我问他们,分了多少斤桃子?大家说分得不多,每人也就百来斤。可那些农民就分得多了,最多的一家有上千斤,这么多的桃子又不能当饭吃,可把大家难住了。说着,大家露出一脸愁云。再一细问才知道,原来队里的黄桃也是计划生产的产物,原本应该由县里的专业公司负责收购,供应给罐头生产厂家加工成食品罐头再出口还债。但是,由于这年国外大量减少从我国进口食品罐头,就直接影响了国内加工企业的生产,加上罐头厂的产品内销不能自作主张,所以,对原料——黄桃的需求就大大减少。缩减后的黄桃收购计划,其他公社的生产队就已经完成,因此收不到这里来。偏偏这年风调雨顺,黄桃收成特别好,结果就出现了黄桃买不出去只好分给社员的情况。黄桃不像橘子,一旦下树,如果不赶快加工或冷藏,很快就会烂掉的。我路过他们队的山上时,就看见那桃园地里已经掉下了许多烂了的桃子。大家伙面对那一大堆的桃子,挺着急的,也想了一些办法。如:有的知青回成都或有车上成都时,就用麻布口袋装上带回家,给家里人吃或拿去送人;而更多的是同那些农民一样,每天下午收工后或星期天,留一人在家做饭,其余的每两人结伴而行,挑着桃子到其他队去卖,5分钱一斤,卖多少算多少,能换几个钱算几个钱。那段时间,那些桃子让知青们焦头烂额。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说,你回去时带一些去吃。我说,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呀!就带一点吧,并说要给钱。他们马上拒绝说,给钱就不是朋友。没办法,我恭敬不如从命,答应走时带一些回去。憨憨故事 百姓记忆—纪实内容阅读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