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清上将回忆：攻克“十三太保” / 四六文摘

1947年3月,国民党军调整战略,由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蒋军调集94个旅,占其进攻解放区总兵力的43%，分别向陕北和山东进攻。3月15日,又将黄河在花园口合拢,回归故道,构成从风陵渡到济南约1000公里正面的所谓“黄河防线”,派兵防守,以阻止晋冀鲁豫野战军向南支援山东战场。

为粉碎敌人对我陕北、山东的重点进攻,刘、邓首长遵照军委指示,决定在晋南发起反攻作战的同时,发起豫北战役。

3月23日,我旅奉命由驻地出发,28日进至滑县以南集结。4月5日,纵队给我旅下达了作战任务:围歼太保之敌。其目的是破坏淇县和安阳段铁路,扫清卫河西的土顽,创造有利战场。

这一仗对我旅十分重要,不仅因为这个仗将由我旅单独去打,更重要的是,这是继郑庄寨战斗失利和大批新兵补充部队后的第一仗。我暗下决心,一定要用打胜仗来提高和鼓舞部队士气。

在此之前一个多月,我旅在鲁西冠县和朝城地区进行休整。部队连续作战几个月,指战员十分疲乏。这一年过春节，又正赶上打定陶城,战士们洗的衣服还没干就收起来,这次休整,先来了一个彻底大扫除。

我们的休整地区属冀南一分区管辖,地委、行署领导对部队十分关心,冀南各界派来慰问团进行慰问。冀南艺术学校等文艺团体给部队演出了精彩的文艺节目,还送来了大批猪肉、白面、鸡蛋等。战士们自己动手包饺子、做菜,高高兴兴地过了一个稍晚一点的年。行署领导到连队看望战士,看到大家吃饺子，高兴地说:“同志们辛苦了,给你们拜个晚年,冀南是你们的老家,回家过好年,新春多打胜仗!”

部队指战员多数是冀南人,现在驻在冀南地区,感到特别亲切。有的虽不是冀南人,也是在冀南抗日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与冀南人民结下了深厚情谊。1946年9月,冀南区党委曾号召冀南全党,动员一切力量,支援前线部队作战。冀南行政公署提出三项任务:动员青年群众参军,保证前线部队满员;每人每天节约一两米支援战争;做好拥军优属和战勤工作,支援前线。我们在前方打仗,他们在后方全力支援,给部队送粮食,送棉衣,抢救安置伤员。特别是动员大批分得土地的翻身青年农民参军,当年就有1.9万余名冀南青年补充到二纵。为了使战士在前方安心打仗,他们还对军属给予种种优待,帮助耕种土地,帮助翻修房屋,帮助无劳力的军属担水、扫院、照顾病人等等,解除了战士们的后顾之优。

4月5日下午4时,我和旅长王天祥率领部队直奔太保地区,先将敌包围。

太保位于安阳以东30余公里,是敌安阳外围的重要据点之一。所谓太保,是以程太保为核心,四周有王太保、袁太保、秦太保、刘太保、吴太保、郭太保等12个太保,总称“十三太保”,为敌河南省“人民白卫军”第二总队总队长程道生部盘踞。程道生是漳河两岸著名匪首,其总部和特务营、手枪队、第七团两个营、第五团一个营驻守在程太保。敌县政府、专员公署和若干区队分别驻守在其他几个太保内。敌人总兵力达2000多人。程道生在此经营已久,防御工事强,寨门两侧及外壕内都筑有明暗地堡群。他们经常四处抢掠、奸淫,无所不为,人民恨之入骨,称程道生为“活阎王”。我们部队到达时,程道生下令连夜加修工事,企图坚守顽抗。

以往打仗,旅长王天祥由于背景有点特殊,主动性受影响,多由副旅长周发田直接指挥;周发田调走后,王天祥变得积极主动,打郑庄寨时亲临第一线指挥,没想到结果却不妙，十六团遭到了重大损失。他心情沉痛,情绪很不好。这次打太保基本是由我来组织指挥。

包围圈完成后,我和旅的几个领导到阵地前沿观察地形，发现各据点之间有交通沟相连,相距都不过500米,便决心集中主力,首先攻击敌核心据点程太保,再扫清外围各据点之敌。作战部署是:十七团由东门强攻;十八团由南门强攻;十六团包围监视吴太保、张台上两据点之敌,如敌人突围则消灭之;由派来打援的五旅派出一个营,占领蔡、王太保,防敌向西逃窜。战术上,针对敌人特点也作了比较充分的研究。敌人有地道网,互相通联。为防止其从地道逃跑,我们就挖工事，破坏地道,堵住敌人的地道逃路。还研究了攻城的炮火准备、

工兵爆破与突击队行动的密切配合等问题。.

经过两昼夜土工作业,十七团和十八团将交通壕挖到了距敌人50米处;十六团挖工事破坏了敌吴太保,张台上至程太保.李太保之间的交通沟,切断了敌人联系;炮兵也抵近敌据点外围50米至150米构筑了工事。主攻团各级指挥员详细地观察了地形,选择了突破口,组织了突击队、爆破组,研究了攻坚战术。我和王天祥旅长写信给程道生,劝他认清形势，放下武器,向人民投降,可保证他的生命安全。程道生不听劝告。我们下令发起总攻。

8日14时开始,我旅的山炮.迫击炮进行了火力准备,将程太保南门、东门及其外围地堡和东北角村外独立炮楼摧毁。

外围据点之敌纷纷向程太保逃窜,十六团当即收复吴太保、张台上,十八团收复了郭太保。18时30分,工兵实施爆破。18时50分,各部队开始突击.仅10分钟,十七团、十八团便打开突破口。十七团两个爆破组将寨门炸开后,突击队与敌激战四分钟,即由东门突入寨内。该团两个营向程道生住宅攻击前进,另一个营向东南角发展。十八团一个营向敌营房阵地攻击,两个营向北、西北发展,与十七团主力夹击程道生住宅。十六团除在北门布防防敌突围外,有一个营突入寨内。

程道生垂死挣扎,组织部队四次反扑,均被击退。21时, 残敌200余人(大部为程道生部的手枪队)向北门突围,突出之敌被十六团歼灭,余敌又缩回寨内。第十六团机智灵活,乘机由北门突破口冲入寨内,协同十七、十八团向守敌猛攻。程道生率残部在公馆大院依仗坚固工事继续顽抗。攻击部队连克敌地堡,经过20分钟战斗，除守敌第七团团长率亲信十余人从东南角逃窜外,其余全部被歼。

战斗中,十八团七连排长赵步贞第一个登上敌寨墙,挥舞大刀，一气砍死七个敌人、并与九连连长曲洪发一起将敌总队长程道生,参谋长程碧植生俘。战后,赵步贞、曲洪发分别被纵队授予“战斗英雄”“孤胆英雄”称号,各记大功一次。

程道生这个恶贯满盈的匪首提出要见旅首长。我和王天祥见了他。程反复求饶,不要杀他。我说:“我们写信劝你放下武器,你不听;现在已经晚了,人民有权处置你。”我们原准备将程道生、上送，可当地人民不干,坚决请求交给当地政府处理。地方政府在程太保召开了公审大会,附近几十里的人民群众几乎都来了。他们把程道生捆在两棵树的中间,男女老少纷纷控诉他的滔天罪行。一位老大娘哭诉程匪如何抓走她的儿子,强奸她的女儿,强占她的土地,逼死她的丈夫。控诉完了,她拿出剪刀向程匪身上扎去。最后这个恶贯满盈的“活阎王”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这次胜利,一条最重的原因是高涨的政治情绪和战术技术的有机结合。郑庄寨失利后,部队受到很大刺激,为烈士们报仇的情绪高涨。豫北反攻作战意义重大,为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粉碎敌人重点进攻而战的决心,在广大指战员心中深深扎根。接受攻打太保任务后,部队纷纷要求担任主攻。打土顽有时比打正规军还难,必须针对其特点,稳扎稳打。我们在战前作了充分准备,开展军事民主,研究战术、技术。这次炮火准备、工兵爆破、突击队三者密切配合得好。大家讨论时,一致认为挖交通沟是接近和封锁敌人的好办法,干部战士都干得很自觉,很起劲,各部队仅用60小时,就完成了15公里交通沟的土工作业。

来源：《刘华清回忆录》第153页—15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