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人间有鬼,一定是孤独的样子
某年某月某天某夜,歌手朴树正在录制现场,当他演唱《送别》的时候,唱到“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这一句时,突然一下情绪就失控了。先是歌声变得哽咽,随即面容抽动,泣不成声,接着他转过身去,捂脸大哭。很多人猜测朴树是因为想起故去的朋友才潸然泪下,可是朴树在事后断然否定因为想念。那时候我突然发现这就是孤独,很多无根而起的孤独,单薄到连张口的理由都没有。
我看过一张照片,白俄罗斯的二战老兵,坐在高尔基公园的长凳上。那是二战结束后的每一年5月9日,这个老兵都会和当年的战友们相约来此聚会,可是到了2011年的5月9日,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坐了一整天,看了照片的那刻,我突然感觉这就是孤独!孤独是身前背后的苍茫。
我在云南西双版纳开民宿的时候,认识一个从越战上下来的一个老兵,他每个月都会穿上行军装,带上装备去森林里住上几天。他说,只有闻到那种腐朽的气味才觉得离那些故去的战友很近,他常常讲到这里,就会无声地落泪,有时候他会突兀地说,李云飞喜欢喝啤酒,黄二左撇子,刘志龙唱歌跑调......那时候,我发现这就是孤独。孤独是无人分享的遗憾。
某天的深冬,大雪纷飞,晚归,在小广场上,见一个同样晚归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好像不着急回家,慢慢悠悠地拂去公园长凳上的积雪,从容地在雪天里点了一支烟,出神地凝望着远处,他见有人经过,尽然有些窘迫和慌张,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就是孤独。孤独是毫无理由的独处。
我三十岁到四十岁那十年,有个特别丢人的习惯,只要喝上二两猫尿,就莫名其妙地落泪,有时候只是无意中讲了讲旧人旧事,就觉得特别感慨,眼窝浅到控制不住,可是事后想想,又觉得那些旧人旧事真的不至于到了为之落泪的地步。现在想想,这大概就是孤独的样子。孤独就是莫名其妙的悲伤。
.......
后来我发现,假如人间有鬼,那一定是孤独的样子。
那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旋律从心底涌现出来,于是便写了这首歌。
你和我都是孤独的鬼
没有那些悲伤谁愿意喝得烂醉
谁平白无故一个人流泪
谁愿意一生都节节败退
你和我都是孤独的人
不拿这些掩藏用什么粉饰憔悴
你那单薄的背影让人心碎
孤独的人要学会互相安慰
我们都是孤独的鬼
那一次独行已学会悄然面对
如果遇见请别问我是谁
我也有你故事里的卑微
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这一次天亮又装作成群结队
如果可以让我燃烧成灰
让有情的人都可以轮回
孤独是什么?
孤独是“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空旷,是“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遥远;
孤独也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无望,也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萧瑟。
孤独是筵席已散,众人走远,转身回家的冷清,是从此一别,永不相逢的绝望。
孤独有时候就是一个场景,绿皮车的窗口,瞬间闪过的世间万象,是突然闻到童年的一种花香,猛一抬头才发现早已物是人非的苍凉。
孤独总是无根而起,却说不出缘由的落寞,孤独是看着波澜壮阔的海和天空中闪耀的星光,突然觉得夜色很深,夜路很长,孑然独行,无人等候。
孤独就是和岁月签订的一个体面的协定,冷暖自知,无力反抗;
孤独是一个破败的口袋,里面装着苍茫和惆怅,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酝酿成了纯粮的沉默。
孤独就是一首歌,成群结队地出行,却无人问津地沉默
孤独是鬼,在人间游荡,却冷冷清清。
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