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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初恋

过去了好些年，经历了许多事，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初恋。

说来我和他可算青梅竹马，住在相距不到一里路的两个村子，从小学到中学整整做了十一年同窗。当初那个年代，除了少不更事时，男孩、女孩很少在一起玩，在县城读高中时，更是连话都很少说，离家五、六十里路，回家时无论多晚男生都不跟我们小女生搭伴。有一次人多自行车少，我鼓了好大勇气请他帮着带我们的一个女伴，他支吾了半天没吭声，居然自己骑车先走了。我气得鼓鼓的，一点也瞧不上他的小家子气，暗地里跟他较了好长时间的劲儿。

他学习成绩好，数理化方面我比不过他，但我是校报编辑，只要他的稿子落在我手下，多半遭“枪毙”。他似乎知晓我的所思所为，平时见着总是傲慢得很，一副不屑理我的样子，我当然也横眉冷对，走个面对面都故意别过脸去。这样相互“对立”了一年多，我们分别考取了天南地北的两所大学。他上的是全国重点，报到早，走时有同学约我去送他，我正好去串亲戚没在家，听同学说他走前再三打听我时，我忽然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回家听母亲说，他和几个放假早的同学去家里找过我。正巧第二天初中同学约我去看我们班主任老师，而老师和他家住前后院，很自然地我们到了他所在的村子首先去找他。记得进他家门时，他母亲正在院中忙碌，热情迎上来一边高喊他的名字。他跑出屋，有些手足无措地招呼我们，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惊喜。

因为和他家七拐八拐地沾了点亲戚，他母亲早就知道我，此时放下手里的活计拉着我问长问短，他也和其他同学兴致勃勃聊着各自的大学生活，居然都没机会和我说上几句话。接下来就是春节，忙碌的日子里尽管相距很近，我们却再没主动去找过对方。

开学不久我意外地收到他的信，说寒假里好几次走到我们村口，却不知找个什么理由去我家，还说当初在一起觉不到友情的可贵，如今天各一方，倒十分怀念中学生活，只怪那时没好好相处。我反反复复读过几遍信，还没想好如何给他回信，又收到他的第二封信，他说他字写得太差太草，与其他同学通信时都说认不下来，他怕我也认不下来，特意又写了这封信请我原谅。

信中特别提到对我的印象，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起过我的身世，多年相处下来更觉得我与其他女孩子有很大不同。其实，这些年他一直关注我，不止一次偷偷看过我放在位斗里的日记，很想多给我一些关心和照顾，但怕引起同学议论，更怕给我造成压力，所以从不曾有过任何表达，更没用付诸过行动。以后的几年里，我们就有了不断的书信往来，信的内容无所不包，说各自在学校的趣事、回忆我们共同的老师同学，甚至看了什么新电影、去了什么好景点等等。虽然从没说过一个“爱”字，但那种朦胧甜蜜、诗意浪漫的情感伴我们度过了大学时代。

等真正懂得爱情的时候，我们却分开了。他分配到遥远的南国，我回到生我养我的北方。地域的相隔和生活的现实让我们始终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在我结婚前夕，他特地跑过来看我。相隔几年后再见到他，我才清晰，其实自己心里常常抹不去的那个影子就是他。

他说他很恨自己，他就是一个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他说他读多了金庸的小说，万事都相信一个“缘”，我也真正明白了所谓婚姻，全在缘分的祖训。他说无论怎样，我都是今生今世第一个令他心动的女孩；我也觉得虽然我们不能走到一起，甚至都没谈过请、说过爱，但他依然是我认定的初恋，是我回忆中最美好的存在。

好多年后去他所在的城市公出，下决心去看他。因为曾无数次从电视上关心过那座城市的阴晴冷暖，也因为多少回在梦中设计再见面时的欢欣愉悦。所以，虽然一下车面对的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但还是感到莫名的熟悉和亲切，只是想见又怕见的矛盾心理，让我终是没有勇气拨通他的电话。穿过每一条街道，走进每一个店铺，甚至在饭店临街的小桌旁，我都会仔细注视每一个匆匆而过的行人。

遍视了千百张面孔，却始终没有他。疲倦地躺在宾馆的床上，忽然觉得自己很幼稚、很傻，何必苦苦寻觅那已渐远去的记忆呢？也许他现在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也许他并不春风得意，但不管怎样，我都寻不回以前的我和他了。与其忐忑见面后的尴尬和无措，还不如保留当初的美好在心中，让我们永远做彼此最美的初恋。

终于轻轻松松踏上归途，坐在飞驰的列车上，看外面的风景好美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