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日子很慢,一生只能爱一个人

日子总是匆忙,总被一些无奈裹挟。总觉得有些急促,总会想念逝去的时光。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慢慢的等待和等待中的欣喜。

爷爷会做木工活。性子慢,活也慢。小时候,最喜欢看爷爷干木工活。那时候的工具都是手动的。刨刀、铁锯、斧头、凿子、木锉……还有一样:墨斗。

那时候画线需要墨斗,墨斗是牛角做的,里面盛满墨。总是见爷爷比划好了,两头对齐,从墨斗里摇出黑线,左看右看,最后用手提起黑线再稍微用力,一条笔直的黑线出现了。我最爱干的事,就是帮爷爷提线。每当爷爷调整好尺寸,我和哥哥抢着去提线。手指一提,笔直的黑线显现,空气中透着墨香,很有成就感。

那时候,冬天很长。爷爷一个冬天都在做一组饭柜。他的耳朵上总别一支铅笔,拿起木头,一只眼睛眯起。“目测”也是最好的尺子。打磨出的木头,表面光滑,卯榫圆润。那时候粘合用的是水胶。就是用猪皮熬出来的胶块,用时再加热水熬好。胶是天然的,不加一点化学成分。有时候,感觉那胶仿佛能解馋。我曾偷偷尝过,黏黏的,有一股干肉的味道。

每天早晨饭后就开始干活,奶奶会用爷爷刨下来的木花做饭。冬天煮一锅地瓜,或者粗面面条,锅里放一个碗,里面装上半碗油加上葱花。蒸熟后,浇在粗面面条上。爷爷吃完饭接着干,眼看着一堆木头渐渐有了框架,有了轮廓,有了柜子的模样。一个冬天也就过去了,春节到了。

春节家里换上爷爷做的新饭柜,屋子里有木头的清香。串门的邻居都称赞爷爷的手艺,爷爷总是微笑着。家里的凳子、房门都是爷爷亲手做的。有时候,爷爷也会用边角料给哥哥做一把手枪,哥哥拿着枪,带着胡同的孩子疯跑游戏。

那时候,也会穿到娘亲手做的鞋子。粗麻线,千层底,棉布帮。煤油灯下的娘还没有白发。守着熟睡的孩子,冬夜里就那么忙着。麻线得用针锥扎一下才能用针穿引过去,娘拉线时很用力,一种无法描述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响起。我曾被这声音叫醒,见娘拿针在头发上擦一下,再用针锥扎一下,穿针引线很是娴熟。那时候,娘还不用老花镜。只是,老爸在外地工作,娘自己守着几个孩子和清贫的日子。

那时候,等待一双新鞋的时间是幸福的。每天看着娘手里的鞋快好了,快好了。会多帮娘多做些家务,总觉得这样娘就会加快速度。幻想着穿上新鞋子的样子,有几次夜里都睡不好。黑暗中看着娘纳鞋底,上鞋帮,等着着天亮以后的欢喜。

那时候,日子很长,漫长的日子里,有一种幸福叫等待。

你为了心上人去买两斤毛线,夜以继日地为他织毛衣。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每一针每一线都织进去千般爱意。一边织,一边手量下尺寸大小。人在心里,尺寸也在心里。织毛衣的人是幸福的,等待穿毛衣的人,更是幸福。那时候的幸福,是可以等的。我在光阴里只管爱你,爱得起,也等得起。

给她写一封信,用精选的信纸,带着淡淡的香味。写好信,折成鸽子模样。忐忑地装进信封。信封也是精选的,上面是黑灰色竹子。跑去几公里的邮局,寄出的那天就开始盼她的回信了。每天看着村口邮差的影子,等着人家叫着你的名字,说有你的信。那时候,每一个字都是千金不换,每一个字都是沉甸甸的。信是她用心写的,你知道她回信的那个时刻,世界上只有她和你。

那时候,春日是可以种下希望的。暖和的日子,翻了地,松了土。种下的都是希望,等一个春、一个夏,哪怕更长的日子。只要风调雨顺,收获是迟早的事。不用拔苗助长,不管是和风细雨还是烈日酷暑,都可以等。

那时候,等待很长,很长的等待里有无法忘怀的记忆。

那时候,外面的世界没有这么精彩,但那时候家里很温暖。那时侯的灯光不亮,但我们离得很近,我能看清你的模样。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选择,但我们知道自己要什么。那时候贫穷,但不迷茫。

想起那首诗: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总为这首诗感动。

有时候,有些时光,本可以不用那么着急。

等待一场花开;等待成长中的爱;等待你的回信;等待一场久违的日出…

有些美好,值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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