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绍华新作：供词（组诗）
供词（组诗）
文/浦绍华
春风摇晃一下树枝
张小迪，我要你明天就做我的小媳妇
歪歪斜斜的
一行字
刻在苹果树的肚皮上
刻字人，王大牛
王大牛，估计是一个小学生
像一棵苹果树，从低处往高处生长
挂果的时间还早
王大牛，是我的羡慕
我爱上某某，爱上杂乱无章的生活
我没有在树上刻字
春风摇晃一下树枝
我越来越心虚
供 词
一只蚂蚁趴在大地之上
神色凝重
摹仿一个诗人
向一张牛皮纸坦白
除了一粒米
还有什么我可以去爱
在花山水库
花山水库的水位持续上涨
夏日之风吹在脸上
草木茂盛地生长
花朵开心地绽放
我坐在馒头一样的石头之上
练习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扯在一起
民国，那个被旗袍修饰的时代
一个小学教员，可以喂养三个家庭
教书育人，时光不能承受之重
压低了我的肩膀
表格，用数据直观了我的幸福
我在花山水库消遣我的周末
汪洋之水，滋润万物
一只蜜蜂在我的耳边歌唱
用翅膀扇动我
这人间的一切
多么值得赞美
仰望天空的幽蓝
我
一阵尴尬
一阵羞愧
胡大爷
胡大爷，75岁
五个儿子，远走他乡，十年未归
胡大爷和老伴，赶上了新农村建设
拿出六十年前的勇气
把一间土木结构的房子
一片瓦一片瓦
一块砖一块砖
一根木头一根木头
一寸土一寸土
撤下来
用他的老骨头以及巨额贷款
建造五间洋房
秋风之中
坐在门口
眼巴巴
等儿子们
回来
一条河流继续给天边的落日输血
他用右手
拿着一根野草
一边写
一边吟诵
饿死了诗人
一首诗从泥土中长出来
秋风吹疼了苍茫大地
一条河流继续给天边的落日
输血
一只鸟蹲在一座塔的身上拉屎
站在那里的
只是观音的替身
“有求必应”
一句话吓跑了观音菩萨
小庙山东北侧耸立的那座塔
叫什么塔
香火，靠什么延续
佛在民间，看见了什么
一座塔，一堆水泥砖块堆砌的模型
对一粒小草的枯荣无能为力
一场雨水把秋风从南边的斜坡上送过来
一块石头从不说破一切秘密以及真相
我低下头注视一只蚂蚁
那些草芥
那些被生活打倒又爬起来的人
什么时候可以抓扯佛的衣襟
霞光满树，夕阳甚好
秋风吹佛，万物之善念从草丛间冒出来
那座塔，只是一座塔
一只鸟，蹲在一座塔的身上拉屎
迷 惑
松树站在小庙山之上
一只鸟站在松树之上
云朵站在一只鸟之上
灵魂站在云朵之上
他却站在大地之上
无法阻止他的躯体
在向下生长
公交车上
第三只手
取走了我的皮夹
顺便去摸戴墨镜那个年轻女子的乳房
“你敢吃老娘豆腐”
耳光
干脆直接
从顶棚反弹回来
有人说
好
第三只手
灰头土脸
在交通门下车
我的皮夹以及我的身份证
随之而去
我拿什么
与世界相认
一棵法国梧桐像他一样忧郁
核磁共振开始扫描
响声以及震动，时间的打击乐器
击打他的身体以及每一根神经
侧身，转体，抱头
向左，向右
白大褂继续发出指令
哪儿出了问题
他怀疑他的身体，怀疑机器，怀疑生活
他极度紧张
我扶他走出核磁共振室
我扶他穿过走廊
我扶他下楼
转一个弯
一棵法国梧桐树
像他一样忧郁
作者简介：浦绍华，云南宣威人。作品散见《星星》《诗潮》《上海诗人》《散文诗》《边疆文学》等。诗观：在低处寻找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