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武术史之谜：万籁声与杨澄甫交手结果

民国时期，不仅战火纷飞，武林间也是争纷不断。这也是中国武术在近现代史上最大放异彩的一个时期。

同时，由于民国和现代时间相差太远，加上战争时期信息纷杂、人事奔波，许多相关的消息都显得扑朔迷离、难分真假，自然也传出了许多趣闻轶事，让后人一直探讨不止。

其中有一件事情，至今都莫衷一是、悬而未决，那就是民国两位武术大师——万籁声与杨澄甫于早年交手的一次结果。

起：民国武林，后起之秀众多

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武器的不断发展，古代的武术渐渐没落。近代这个时期恰好就是中国冷兵器和热兵器交叠的时代。

但是却因为当时兵荒马乱，没有兵器的普通人还是比有兵器的人要多得多，所以身强体壮就显得更为重要了，这也是为什么民国时期就是中国武术发扬光大的一个阶段。

而当时，传统的武术流派也分布在不同地区，每个流派都有其代表者。如八极拳的霍殿阁、太极拳的孙禄堂、少林八腿的刘百川、武当八卦拳的吕紫剑等。

孙禄堂

杨澄甫一家乃是太极世家，他的爷爷杨露禅也是太极拳的代表人物，亦是第一个将太极拳发扬光大的人。现代流行的太极拳，其实就是从杨式太极拳简化而来的。

杨澄甫

正是因为杨澄甫出自这个大家，加上他全家上下皆是太极拳的个中好手，杨澄甫也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每日都勤奋用功学习。待到年长一些的时候，也稍微闯出了一些名气，广收徒弟。

他曾经和很多人比武，都将对方打败，但并没有结怨，反而还互相结拜成了兄弟。可以说，杨澄甫的侠义之名一直在外，即使与人比武，也是点到即止，绝不伤了和气，他也鲜少与人结怨。

在杨澄甫20岁大展拳脚、名震京城的时候，另一个武学大师出生在了湖北，他就是本文的另一个主角——万籁声。

万籁声

和杨澄甫不同，万籁声全家都和习武毫不相干。但他家境相对富裕，能够按部就班地一直读书读到大学，考上了当时的北京农业专门学校（亦即现在的中国农业大学）。

但是和家里其他喜欢读书的人不同，万籁声自小好动，沉迷武术，先后拜过好几名当时的武学大师。其中就包括刘百川，和赫赫有名的杜心五。

在多名大师的指导之下，万籁声集百家之长，武功也是进步得出类拔萃。

一个是武学世家的重要培养继承人，一个是痴迷武学的勤奋少年郎，二人原本有着各自的轨迹可走。却因为一个人，而扭结在了一起。

这个人叫做李占魁。

杜心五

承：以武会友，却成争论之始

李占魁生平不可考，但是他也是近代少林武学的集大成者。据传，李占魁擅长少林谭腿，也曾在气功大师马礼堂幼年时，做过他的师父。

正是因为李占魁有深厚的武学功底，和丰富的育人经验，所以1926年他来到北京时，听说北京有个“行健会”，专门教授武术，便欣然前往。

马礼堂

当时，北京行健会就像是现在的健身课程一样，多种多样。同时，也得到了许多富商豪绅的资金支持，在多地都有教学设施。武术的教学地方便在中央公园，李占魁便在那里负责教学生谭腿，当时一个月是收一块大洋。

不过为了扩充生源，行健会想到了增设太极拳的课程。那时候杨氏太极拳大热，行健会自然便把老师的候选人落在了杨澄甫身上。

杨家人一直都是达官贵人御用的太极拳老师，这样有来头的大侠来到行健会，真可谓是蓬荜生辉，霎时间所有学生都一拥而上，杨澄甫的课程也开始爆满。

但与之相对的，其他老师的课程便门可罗雀。尤其是李占魁，他本就不出名，而且少林谭腿比之太极拳，上手困难，学生怕吃苦，久而久之也就没有耐心了。

看到自己的课堂上只有三两个学生，李占魁感到教习之路突然变得艰辛了起来。他也动过抢学生的念头，可杨澄甫毕竟家大业大，他又怕和杨澄甫动武自己理亏，在千回百转的念头之下，他做了个无奈的决定。

没过多久，六合门掌门人赵鑫洲的府上来了一位旧友，这个人便是李占魁。昔日，赵鑫洲开设永胜镖局，李占魁便是他的镖师之一。此刻，只见李占魁面色愁苦，赵鑫洲连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李占魁告诉赵鑫洲，他为杨澄甫的势力所迫，不得不辞职行健会，放弃作育英才的机会。赵鑫洲听闻，大感愤怒。

此时，赵鑫洲的旧徒万籁声也登门拜访。因这些年万籁声四处拜师，小有所成，听闻李占魁之事，便跃跃欲试，希望能够替师父的朋友出面，教训一下杨澄甫。就这样，万籁声便踏上了替李占魁的“复仇”之路，也展开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谜团。

赵鑫洲

转：为雪前耻，上前交手打斗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练武之日，杨澄甫照常去中央公园教学生武术。当时，他的课程刚刚开始，便见到一个学生打扮的青年向他走来，询问他是否是杨澄甫。

杨澄甫以为这是新入学的学生，便点头：“你是不是要学太极拳？”

那年轻人口气却并不小：“我是要学太极拳，但是你要是打得过我，我就学；你要是打不过我，那就由我来教你。”

一听这青年大放厥词，杨澄甫便正视他来。这个青年个子不高，体型更是瘦削，而他则身材高壮，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加上他是前辈，他出手是不是会胜之不武？

但他看了看身边张望的人群，若是不比划两招，岂不是在所有学生面前落了威风。于是他便摆出大招，好整以暇，打算和这个青年过两招。

这个青年自然就是替李占魁“报仇”的万籁声了。他当时年轻气盛，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和武学世家的杨澄甫比武，就是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

接下来便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手，杨澄甫的武术擅长以柔克刚，借力打力；万籁声擅长多家武术，招数繁多，出其不意。

在场的还有杨澄甫的学生和围观群众，若那时有手机，他们一定纷纷拿起来拍摄视频发到网上。可惜的是，他们只能张大嘴巴看着二人的交锋。也正因如此，当时的情形也只剩下在场的人知道，便成了一个争论极大的事情。

从万籁声那一方可知，他当时和杨澄甫正面交锋，杨澄甫长年养尊处优，且已过了壮年时期，早已气喘吁吁，无法应对自如，最终杨以及其四个徒弟都被他打败，仓皇逃去；

而杨澄甫这边则是另一种说辞，他说万籁声看似个性莽直，实则奸狡，表面上是要向他学习，实际上是趁他不备偷袭他。他三下五除二地便化解了万籁声的招式，万籁声见计谋失败，迅速遁走。

双方的言论虽然大相径庭，但毕竟当时不是什么大场合，在场的也都是些人微言轻的人，从当时的信息传播力来说，这件事最多也就传成一些坊间的小道消息。

而这件事情会变成近代武林史的一个谜团，则是归功于当时信息传播的最大媒介——报纸。

合：众说纷纭，真相版本众多

《申报》作为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最有影响力的中文报纸，它代表着当下中国社会最直接的风向标。在《申报》上刊载的文章，大多都会变成街头巷尾所讨论的话题。可以说，谁的文章上了《申报》，谁的文章就是头条新闻。

正是《申报》的影响力如此巨大，所以在1928年时，一篇题为《北京武术家万籁声》的文章刊载出来，便引起了中国武学界的轰动。

该文章作者笔名为“碧梧”，以万籁声的视角，详实记载了两年前万籁声和杨澄甫在中央公园一战的故事。

文章内容极富故事性，起承转合一气呵成，将万籁声描绘成仗义出手的青年才俊，而杨澄甫则成了仗势凌人、倚老卖老的形象。

当时的中国武学界立刻因为此事而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其中，杨澄甫的一个徒弟听到此事，顿时就提起笔来，要反驳“碧梧”。

这个徒弟叫做陈微明，他其实是文人出身，也没有跟杨澄甫学习多久。但他醉心武学，对杨澄甫很是尊敬，也自己开设了一家拳社叫做“致柔拳社”，足见他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玲珑之心。

陈微明

遇到恩师遭人污蔑，他自然是义愤难当。可没想到文章登载出来，除了他之外，师父的弟子没有一人发声。原来他们都畏惧《申报》带来的影响力，害怕世人觉得他们是砌词狡辩。

而同时，万籁声也因为此文声名鹊起，成为了年轻有为的武林新晋大侠，人气节节高升。在许多人心中，万籁声的形象更具有说服力。

正是如此，明明当时有其他人在场，大多数人却三缄其口。反而没在场的陈微明多方查证，一定要找到事情的真相。最后，他将自己收集好的资料数次登报，希望能还杨澄甫的清白。

就在陈微明忙着帮杨澄甫出头的时候，万籁声这边也有个人帮他出头。这个人便是万籁声的亲哥哥——万籁天。

万籁天

万家父母早夭，二人一直寄养在叔父名下，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也让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更加疼惜对方。弟弟被武学泰斗所针对，他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陈微明出言辩驳万籁声时，他也用自己的大名开始反驳陈微明，万籁天的文章中，将当日比武的细节讲述得更加详细，绘声绘色到极致，仿佛自己身临现场。

就在陈微明和万籁天两方发声的起头之后，中国武术界便也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他们互相无法说服对方，一直争论不休，延续至今。

同时，各种阴谋论也甚嚣尘上。有人说杨澄甫为了维系杨家脸面，仗着自己门生众多企图以多欺少，掩盖真相；

有人说万籁天是影视圈的导演，擅长各种宣传造势，这次登载《申报》实际上是为了帮助弟弟的新书《武术汇宗》炒作……

还有人说，这其实是第三方势力的阴谋，通过利用万籁声这个初生之犊，来搞臭杨式太极拳的名号，打压杨家人，助长自己的威望……

比武的两个当事人就这样被各种声音淹没，随之而沉的也是当年的真相。如今，大多数当年的人业已作古，可是这些争论却从未停止过。

续：时过境迁，争议仍在继续

2000年，距离万籁声离世已经过去8年，杨澄甫离世过去64年。当时，杨式太极拳已经分为了不同派别，学徒四散各地，万籁声的门生也桃李满天下。照理说，这件事已经完结了。

事情却在这一年再起波澜，继承了杨式太极拳的府内派传人颜紫元是新西兰知名的武术学家，他在专门刊登武学相关文章的武当杂志上，发布了一篇名为《吴式太极拳历代宗师考略》。

吴式太极拳师承杨露禅，自然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当年的万杨之战。在他的版本里，只字未提李占魁，只摘取了杜心五和万籁声这两个名气大的角色，并说万籁声是为了试探杨澄甫的功夫，才在杨澄甫刷牙的时候偷袭。

而杨澄甫当时毫无防备，自然就被踢倒在地。万籁声并借此向外界广而告之自己打败了杨澄甫来获取名利。

可杨澄甫岂是吃素的，被人偷袭，还落得个打不过小辈的名声，于是去找吴式太极拳的创始人吴鉴泉，希望讨个公道。吴鉴泉当下制服了万籁声，迫得他向杨澄甫道歉。

吴鉴泉

这篇文章一经发表，马上引起了万籁声的徒弟的极大不满，他们马上就在武当杂志上发表了《万籁声二谈国考前后之比武历程》，将万籁声1977年写的一篇未曾发表过的回忆录摆上台面，驳斥颜紫元的文章。

在这之后，有关于万籁声和杨澄甫的旧事又重提，但现代人探讨的重心则落在了武术之上。杨澄甫所代表的太极拳，和万籁声所代表的自然门的武术，到底谁更胜一筹？

有人认为，当时杨澄甫能在京城名声鹊起，绝对不仅仅是受父荫庇佑。且当时他徒弟众多，与许多武术高手都有过交锋，数十年的功力，不至于会被初出茅庐的万籁声所打败。

有人认为，当时杨澄甫人到中年，且喜食肥腻食物，身体早大不如前，他本人也是因为过度肥胖，导致“三高”问题才会年仅53岁便过世。所以，当时的杨澄甫打不过万籁声也是很有可能的。

还有人认为，万籁声若想弄虚作假，借杨澄甫抬高自己，大可不必亲自去公众场合找杨澄甫，还被路人抓个现行，他完全可以直接大肆宣扬，还能让杨澄甫吃个闷亏。但他没这么做，足见他是真材实料……

相比民国时期，万杨一事的争论似乎只多不少。但其实当年的真相，只有当年的证据才能清楚。也许真相早就在争论中盖棺定论，只是相比起“真相”，也许人们更乐见“秘密”。

结语: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杨澄甫和万籁声为中国武术所作出的贡献都是不容忽视的。在武术式微的现代，他们依然能掀起话题度，可见武学之火依然不熄。

参考文献:

[1] 季培刚.杨澄甫万籁声比武旧案新证[J].搏击,2014(03):62-64.

[2] 刘文军.民国武术家万籁声的“悬壶济世”生涯考略[J].兰台世界,2014(28):101-102.

[3] 孟田. 杨式太极拳发展的文化地理学研究[D].河南大学,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