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 爷爷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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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芙蓉/文

进入冬至后，老家的亲人寄来一包邓麻木羊肉，闻着好香，吃起来也羊肉味十足。可惜花椒多放了点儿，一进嘴就变味儿了，不过对于这些天吃啥都变味、心里见什么都发霉的难过，也算是一丝安慰了。

这羊肉味儿吃起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倒不仅是因为以前年级组的姐妹们，每逢冬至都去“邓麻木”，嗨一顿羊肉。麻辣羊肉汤锅、羊蒸碗、清汤羊杂炖萝卜，配上几两小酒，海吃一顿，个个吃得脸儿通红、心热和。那份除了工作还有闲暇享受生活的快乐，已远去，不再复返。

更多的是，让我回想起爷爷的羊的味道。

爷爷在村里被大家称为“五爷”。从60岁一直放羊，放到78岁。羊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所以，尽管他特爱吃羊肉，却从没舍得杀一只羊自己吃。

五爷的羊全村人都认识，膘肥体壮。“五爷，露水还重，又来放羊呀？”年轻的双哥总喜欢调侃几句，“饿一顿，瘦不了！”“你娃娃晓得个么哩嘛，清早沾露水的草更甜。”所以，五爷的羊吃的都是最嫩的草。到夏末秋初，草渐枯黄，爷爷的羊还有玉米吃。我种在院子边的麦冬草，都曾让爷爷蛮横地给羊吃了。爷爷说，冬天尽给羊吃枯草，难得见到青叶子，原本茂盛的麦冬三两下子，就被爷爷那两只讨厌的羊啃得只剩草桩子了。

有一次，五爷的羊吃了别人家一尖角麦苗。五爷硬是提了五斤麦子扔到人家院子里，说不赔不是人。所以，村里人也都知道，五爷是个倔老头，拗不过他。

那次吃了爷爷的羊肉，纯属运气好。50多斤重的一只羊，十月间，拴在坡里，下午去拉回来时发现活生生吊死了。牵羊的绳子留长了，挂在了一棵小柏树上。爷爷愤怒地一镰刀剁了那棵柏树，把羊背在背上扛了回来。不对，是直接扛到大姑家了。

大姑是个苦命人，饥荒年代嫁到了高山，图个不挨饿。却中年丧夫，一个人带着四个儿女，爷爷念她孤苦，不顾反对把她接到我们村里给安了个家，分田给她，还给找了个新姑爷。新姑爷爱喝酒，正合爷爷心意，他和爷爷在我们家酒桌上，不知喝了多少个一醉方休。这不，好酒配羊肉，简直绝了。大姑爷跟爷爷一起乐呵呵地烧水拔毛，剥皮削骨，干得可起劲了。大姑爷说：“羊在萝卜田里过一趟，萝卜都好吃一些！”刚好，十月的萝卜嫩而肥，绝配。

大姑温善，从来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爷爷更是言听计从。尽管一顿羊肉弄下来，锅估计要臭三个月，还是捂着鼻子把这顿羊肉给做了。都说，也只有大姑愿意，爷爷的三个儿媳妇是绝不可能帮他弄这顿饭的。

吃羊肉时可热闹了，爷爷的后代人丁兴旺，儿子、媳妇、孙子，加起来三四桌。我们这群上学的娃娃，不是去吃肉的，而是去看热闹的。从杀羊到吃羊，全程参与，守着，作业都不做了。大姑家的幺儿子上六年级，他坚决不吃，说臭味太浓，怕同学们嘲笑。事实也确实如此，吃时香，吃后嘴要臭三天，甚至一周。那时的羊全是吃青草长大的，野味十足，过了好久，爷爷还在说香。

忽然好想吃大姑炒的羊肉，只放姜蒜、辣椒、花椒，田里摘的这些佐料，油开就下锅，原汁原味。大姑说，她的锅真的臭了几个月。

可惜，大姑不在了，爷爷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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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陶芙蓉，女，巫山平河人，现为重庆某区小学语文教师，曾在巫山南峰小学任教，偶有作品发表。

◆羊肉杯杯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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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刘庆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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