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期征文 | 张柏林：平视
平
视
文/张柏林
这是八月的尾声，骄阳越过高高的围墙涌进拘留所的放风场。
放风的时候，她提着塑料水桶去水池接水，我注意到，她极富弹性的步伐和修长的身材似乎透漏着不一样的气息，那种适龄的青春溢出了泛白的乞丐牛仔装，塞满了整个放风场，把一院子的目光吸得瓷瓷实实。回转的时候，她没有提水桶，水桶被两个舍友拎着，她有些散漫，两只手插进裤袋里在院子里溜达。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原本垂着的头侧向了我，眼神从我的身上掠过，确切地说是瞄了一眼我身上的警服。因为她没有看我的脸。当我们说谁看谁一眼的时候，大部分是指看了你的眼睛或者你的面庞。当她的短发被侧脸的动作甩到耳后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罗马雕塑般的棱角和青春的质感，完全没有往常被拘留人员大多都具有的风尘之色。
我叫住了她。
我把摞在一起的两个塑料小凳子掰开，我们坐在细碎的树荫下相向而坐。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始谈话。和学员谈话是我的职业。我的工作就是发现异常、消灭隐患，把可能的波动的苗头及时扑灭。早上我得到的信息是，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扼杀一簇正在蓬勃生长小花。
而我明白，我必须寻找一种恰当的态势让她接受我，愿意跟我说心之所想。比如目前我已经开始的工作，我内心不愿意称之为谈话，因为那仍然多少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此时，我更愿意表达为平视。
平视。当我捕捉到这个词语的时候，也发现她的牛仔裤故意做旧的孔洞里露出的不是白皙的皮肤，而是内衣裤。
为什么？
你不知道么？
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喜欢事先查阅谈话对象的资料。就像你已经对一切了如指掌还装模作样的满脸疑惑地发问，既不平等又缺乏吸引力。我不是在做法律文书，我是在和一个轻微的违法学员在聊天。她的违法行为已经得到了相应的处罚。我们都走在路上，我们的两条路碰巧在这里交汇了，然后短暂的停留后就会各自继续走下去，不同的是，她的路上有些坑洼。她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恰巧被我看见；而我的路上也有坑洼，只是我踉跄的时候她没有看到。
我是食品厂的工人，我拿了工厂一块猪肉。
缺钱？这样的女孩子想挣钱是多么地简单啊，模特、那些和时尚沾边的专柜，再不济，我甚至邪恶地想到大款、歌厅、洗浴中心……
她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轻轻地拉起了裤腿，那一个接一个的红色丘疹布满了整个露出的腿部……青春少女的肌肤被最不堪的东西占领、盘踞，令人窒息。
我家在山区，乡亲们都说我长得很洋气。我没有钱了，家里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借遍了所有能借的钱，供我上学。先是母亲放弃了，然后是我放弃了；父亲没有放弃，父亲到省城乞讨去了。我选择了逃离，逃离了家乡，在一个尽量遥远和陌生的地方打工。我所有的工资除了房租和简单的饭食之外全部拿去买药了。这条牛仔裤是我亲手作的旧。她轻声说着，想尽量显得轻松。
我不想引导出她的泪水，这是我最讨厌的环节，但是我失败了。现在，把人的眼泪勾引出来是那么的容易，好像泪水就在那里等着，轻轻一吹就倾泻而出，而笑就显得异常奢侈，所以，小成本制作的搞笑电影会取得史无前例的票房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想吃肉。当然我应该有条件偶尔买一点肉解馋，可我不想花那些冤枉钱，因为治病是我生活的全部和梦想……
那些细碎的树荫忽然象极了她腿上的牛皮癣，晃动着我的眼睛，似乎要爬上我的脚面、小腿，我几乎有了躲开这些影子的冲动。
这样不行，我要尽量使她微笑，学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从困苦中找出点微笑，起码在拘留所的日子，或者，在这个下午。
医生说，其实牛皮癣还算是温柔的顽疾，不致命，它只是在那些完美的身体上做了难看的一块记号，用于达到人间的平衡。谁让你那么完美啊！看你，多好，上帝只把这个标记贴在了你最容易遮掩的部位。我伸出了手，轻轻放下她的裤管。
她仰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她的眼，我相信我看到了眼睛后边的微笑。
她回拘室了，还向我招了手。
我在记事本上写下：她十九岁了，她想吃一点肉，吃不要钱的肉，她想回忆一下肉的味道，她失败了。世界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呢，她付出了代价，她弄丢了三日的自由。
张柏林，基层公务员，爱好文学，在《小小说选刊》《燕赵文学》《山东文学》《人民公安报》《百花园》等杂志发表作品数十篇，现为《文学百花苑·微刊精选》作家联盟常务理事。
参赛或杂志征文必加微信：shuai_pengju
第三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为发现文学新人，扶持文坛新秀，《文学百花苑》杂志社、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华夏文学网联合河南科技报、焦作市作家协会、修武县委宣传部共同举行第三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即日起正式启动。
主办：《文学百花苑》杂志社
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
华夏文学网
协办：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焦作市作家协会
修武县委宣传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本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二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三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二十名，奖金50元。
6.收稿时间：即日起到2019年3月10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7.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8.2019年4月上旬在河南焦作云台山风景名胜区举行颁奖典礼，届时将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
2018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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