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翼丨七河之地

很喜欢这段音乐，像宇宙的血在心里流淌。

看

据说，人往自己眼皮上沾一点乌鸦血，就可以看见鬼。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乡下木匠弹墨线，眯着眼，蹲身看，哥伦布一样，很美。起身寻斧头，哪里留着，哪里砍掉，要几斧头之后才能抵达新大陆，心里很清楚。

母亲看自家孩子，什么时候习武，什么时候备马，什么时候远行，什么时候去到别人怀抱而失去一部分记忆，大致也晓得。

一个人去相亲，喝喝茶，吃吃饭，说说话，拼命看，但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盗墓者，看。远征者，看。中医接待病患，师父考核徒弟，牧民饲养牲口，也看。

一个老师站在讲台上，放眼往下看，一片生命丛林，他会看见什？瞎子呢？怎么看？还有鸟和鱼，看什么？

夸一个人会看，说他有远见，有眼水。会看的人拿什么看呢？眼睛吗？苍蝇也有眼睛啊，它看见了什么？

所谓看开，看破，看透，看明白，看百千万年后自己躲在哪里吸风饮露或是恢复元气，怎么看？

人心里没有，怎么看得见？既然心里有，还瞎看什么？

听

听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阵风，一场雨，一声鸟鸣，一段音乐响起，人身上的门就都吱呀吱呀地打开了。

声音像钥匙。人是门。

李贺跟母亲说，他听到上帝叫他赶紧去天上，为新盖的白玉楼写文章。

一个和尚跟另一个和尚说，昨夜一群蚂蚁在山门前撕逼，声音好大，吵得人睡不着觉。

阿育王在百万军中，浑身是血，忽然听见佛陀叫，孩子，咱们还是回吧。

一个男人半夜爬起来写东西，才写了几行，就听到千万里之外的母亲在咳嗽。

声音是鱼。人是海洋。

……

人身上有的，就会被声音的光照亮。人身上没有的，怎么听得见？

看、听、说、读、写、做、行

七河之地的人们，会通过看、听、说、读、写、做、行，把自己一点点扫描回来，就跟收庄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