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使你忧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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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使你忧愁的日子

——清明拜谒何其芳墓园

作者：朱绍典

春和景明，吐故纳新是为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是清明的一种状态;“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是清明的一种样子;“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是清明一种写照……

听风听雨过清明。正值万州雨季，每天都打湿在蒙蒙细雨之中。黄庭坚《清明》中写道“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漫步在慈云寺的梵音之中的我想起了去年冬天在太白岩偶然邂逅的何其芳先生的墓园。当时的墓园断壁残垣，狼藉一片。不知道现在是一番什么景象，万州有没有人去给他扫墓，有没有纪念活动?于是我决定到那里拜谒。

从慈云寺出门，一路上好多少男少女，或攀谈交流，或奔跑嬉闹，或坐在路边安静听歌，甚至路边还有几个少年一起写作业。看上去一如这个季节，朝气蓬勃，活力无限。我不由得念起少年时代记诵过得先生的《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

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

我歌唱早晨

我歌唱希望

我歌唱那些属于未来的事物

我歌唱那些正在生长的力量

我的歌呵

你飞吧

飞到那些年轻人的心中

去找你停留的地方

所有使我像草一样颤抖过的

快乐或者好的思想

都变成声音

飞到四方八面去吧

不管它像一阵微风

或者一片阳光

轻轻地从我琴弦上

失掉了成年的忧伤

我重新变得年轻了

我的血流得很快

对于生活我又充满了梦想，充满了渴望

是呀，年轻真好，年轻就是有希望，有力量，可以抚平忧伤……

太白岩山势陡峭，虽徐步登山，也渐渐气喘吁吁。山上少行人，偶尔遇到几个扫墓的人，手持鲜花和纸箔贡品等。远处还有鞭炮声响，扫墓也放炮，北方是没有这样，也许是这里的习俗吧。墓园在半山腰，石阶小路上铺盖着枯枝败叶，可见鲜有人来此。想想也是，这个浮躁的社会，有谁还会想起诗歌，有谁还会想到这里还长眠过一位伟大的诗人，一位曾经给万州这片土地带来无上荣光的故乡人。何先生在天之灵没想到今天来祭奠他的是一位客居此地的山东人。这是笑话，是现实，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存在。

拾级而上，过一道山门。山门上有匾额——西岩胜迹，原来这里是古万州八景之一，李白黄庭坚都曾经到此一游并留下诗题和墨迹，可惜现在风光不再，早已被世人遗忘在山间。两边的对联是：“太白读书涪翁题字高名万古，其芳僦屋寱穸留诗胜迹千秋”。把何其芳和李白黄庭坚大诗人并举，可以想见何其芳诗歌之成就。入山门，里面狼藉一片，本来建筑的小屋子早已失修破败，木门倾倒在路边，无人理会。路边原来的铁质护栏很多处也早已断裂或者倒塌，没有维护重修。我去过很多类似的地方，政府拨款建设，刚一建成，人潮涌动，游人如织，媒体报道铺天盖地，风光无限，但是后续就无人管理维护，导致后来渐次残破，慢慢就销声匿迹。

继续向上攀登，台阶上还是布满落叶和苔藓，依旧湿滑，不小心就会滑到。扶着崖壁慢慢走，虽然是人间四月天，但是石壁依旧清凉。步行不久就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行，极其逼仄的通道。过通道就可以远远地看到何其芳墓园的石碑。

我没有快步走向那墓园，不是因为之前我来过，我也不知道为什驻足。有风拂面，是从密叶间滑下的微风。突如其来的小雨洒在我的头上，我的手上，我的脚上，我没有躲雨，且享受这润物无声的春雨。这分明就是《雨天》：

今年是多雨的季节。

这如同我心里的气候的变化:

没有温暖，没有明霁。

是谁第一次窥见我寂寞的泪

用温存的手为我拭去?

是谁窃去了我十九岁的骄傲的心，

而又毫无顾念地遗弃?

呵，我曾用泪染湿过你的手的人，

爱情原如树叶一样，

在人忽视里绿了，在忍耐里露出蓓蕾，

在被忘记里红色的花瓣开放。

红色的花瓣上擅抖着过，成熟的香气，

这是我日与夜的相思，

而且飘散在这多雨水的夏季里，

过分地缠绵，更加一点润湿。

来到墓园，又看到书法家刘炳森先生题字的石碑，上面详细载录墓园修建的原委和历程，以及为此做过功德的人的名姓。但是没有看到鲜花，哪怕是一束也好。我既惊愕又惶恐惭愧，自己也没有携来一束鲜花。我凭什么来祭奠，我用什么来纪念，我靠什么来缅怀。我无言的看着路边开放的无名黄花在微风中摇曳。

沉默良久之后，继续向上前行，登上几十个台阶之后被一扇大铁门挡住去路。我知道里面是早已人去楼空的“太白园”，所谓“重庆市万州何其芳研究会”和“万县李白研究会”所在地。伫立在石阶之上，这里已经可以鸟瞰全城：云山漠漠，大江茫茫，舟船往来，楼宇林立，心胸为之一豁。返回墓园，我折一支细竹轻轻地放在石碑之上，深深地鞠躬而别。

下山的路上，我想起先生的《花环》：

开落在幽谷里的花最香，

无人记忆的朝露最有光。

我说你是幸福的，小玲玲，

没有照过影子的小溪最清亮。

你梦过绿藤缘进你窗里，

金色的小花坠落到你发上。

你为檐雨说出的故事感动，

你爱寂寞，寂寞的星光。

你有珍珠似的少女的泪，

常流着没有名字的悲伤。

你有美丽得使你忧愁的日子，

你有更美丽的夭亡。

作者简介：

朱绍典,微山县第一中学教师，济宁市书协会员，会稽甓社社员。喜诗文，乐收藏，热爱书画拓片艺术，偶有作品发表，皆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