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柏山最后一个刺客

我的姓很少有,是复姓文刀。多年前参加东山的张员外喜得千金的贺礼上,记礼账的账房先生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文刀良子。他瞪大了眼睛,吃惊疑惑的望我半天,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差点掉下来,我冲着老先生用肯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我就是姓文刀的”。从此,江湖上就多了个刺客,一个带刀的刺客。

作为一个江湖刺客,自然有点神秘,平常我都隐身于平氏南山的深山老林之中,过着劈柴喂马担水烧饭隐名埋姓的日子。每当有重大事情发生之前,便会有神秘主人召见我,让我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比如平氏南寨外的四方堰,或比如在平氏东边的胡楼沟,反正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给我布置任务。然后第二天便有重大事情发生了,很多人都在街头巷尾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昨天黑夜那件惊天动地的事是谁干的?干的那么漂亮,干的那么干净利落。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是我干的,不,严格意义讲,还有两个人也知道,一个是我的主人,另一个是县城“乔家驴肉火烧”的老板娘。每次在我顺利完成任务后,为了犒劳我自己,我都会选择夜幕降临之后,趁着朦胧夜色的掩护,穿上我那套黑色夜行衣,戴上那顶标志性的黑色遮掩帽,骑着我那匹黑色闪电宝驹,从平氏跨过北大河波涛汹涌的河水,一路狂奔七十多里地赶到县城那家驴肉火烧店,然后照例叫上一斤上等驴肉和半斤烧酒,酒要温的,大朵快颐。酒足饭饱之后,再问老板娘要上几个驴肉火烧,打包回去,那是我第二天的口粮。至于老板娘到底每次给我打包了几个,我从来也没数过,每次好像都是她早已准备好了的,放到我马背上的布袋里。

后来我在南山还养了一只矫健的雄鹰,那是我在一次完成任务后,到南山躲避风头,偶然在南山一座陡峭的山崖绝壁上发现的。当时它还羽翼未满,估计刚出生不久,我孤身一人在大山中,便把它从窝中抱出,抱到我栖居的山洞里。我给它取名“奋斗”,我用我最擅长的弓箭射杀了一只野兔,然后一半分给了这只孤鹰,一半给我自己裹了腹。

奋斗长得很快,渐渐的和我形影不离,我在南山空旷的山野里训练它,逐渐它成为我的一个很好的帮手,它会为我猎获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也会为我传递任务之类的消息。

农历十四下午,在太阳还未落山之际,我的奋斗从县城方向飞了回来,他的脚上的铁环里带来了这次任务的相关指令,我知道又该动身了。为了感谢这只为我通风报信传递使命充满灵性的奋斗,我专门用我的另一个常备武器,也是我的随身携带必杀器——七星钻石宝刀,猎杀了一只成年野猪,然后将这头野猪体内还一呼一呼仍在跳跃冒着热气的心脏喂食了它。

农历十五的月圆之夜,我蹬上黑色紧口布鞋,穿上黑色大裆裤,披上黑色风衣,戴上黑色遮掩帽,从马棚牵出我那匹陪伴我多年、征战桐柏山区南北各地的黑色闪电宝驹,我冲着那只两眼闪着寒光的奋斗吹了声口哨,那只叫奋斗的雄鹰像听到命令的战机一样,开始在南山那片茂密的树林里起飞,它忽闪了几下翅膀,向着月光明亮的方向飞去。我一个箭步跨上黑色闪电宝驹,单手紧抓缰绳,两腿一蹬:“驾... ...”我那匹宝马仰天长嘶一声,跃起前肢,驮着我向山下疾驰而去。

这是我金盆洗手之前的最后一票,收山之作,从此以后我将解甲归田归隐山林生活,我不想浪费这最后一次行动,为此我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刺客的生命只属于刺客,刺客的信条就是忠于客户,作为一个资深的刺客,他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身血迹踉踉跄跄撞开“乔家驴肉火烧”店半虚掩的柴门时,已是后半夜时分,老板娘掌着一盏如豆的油灯,穿着一身拖及地面的黑色长裙,长长的乌发从头上垂了下来,一丝青丝遮住了她半边清秀美丽的面容,我知道她在等我。我用低沉的声音叫到:“来一斤驴肉,半斤烧酒,要温的。”老板娘转身用极快的速度端了上来,她坐着桌子对面,静静地看着我如狼似虎风卷残云般的吃肉喝酒,她知道我又成功了。

昏黄的灯光下, 在我将最后一块驴肉放进嘴里,仰脖咽下最后一口烧酒后,老板娘用她双纤细的手指拢了一下额头前的头发,细声问:“你收山了?”我用手抹了一把油啧啧的嘴巴说:“不干了。”她又问:“未来去哪里?”我说:“回平氏。”这是我第一次明确告诉老板娘我的归处,尽管此前她问我无数次。

天色微亮时,我站在平氏镇那座最高的楼顶上,仰望深邃的苍穹,我的忠实伙伴——那只敏捷的苍鹰奋斗展开宽大的翅膀,从我的头顶滑翔而去。我张开双臂,像雄鹰一样,飞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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