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肖像·汤巧巧 | 二十年后,坐在椅子上的是谁?
“诗肖像”是一个全新的栏目。
在这里
镜头捕捉诗人
诗人捕捉文字
文字捕捉“不确定性”
它们互相补充又彼此独立
它们无处不在,
它们何时存在?
虚构
隐藏了什么 语言中
所有的语言从不同方向
拧成一股绳子
缠绕在想说点什么的舌头上
我们害怕表达
表达是伤害并暴露“白色的情绪”
我们用毒药包裹语言
一层又一层
还在谈论心灵的时候
一个诗人是否会被嘲笑或被毒死
一个诗人是否会被嘲笑或被毒死
还在谈论心灵的时候
我们谈论里尔克的玫瑰园
洛尔迦的小马 兰波的元音
谈论一场“生命的欢宴”
殡仪馆和暴涨的洪水
或者
就近谈谈刚饮用的毒酒
“一场婚礼和四个葬礼”
那惊人的葬礼布鲁诗
真相的语言打开给亡人并凝视
瞬间的空无
“你是我的北 我的南 我的东与西
我的工作日和休憩的星期日
是我的正午,我的夜半”
一个诗人是否会被嘲笑或被毒死
当我们在谈论心灵的时候
仿佛贫民窟的孩子
在垃圾堆里发现一颗珍珠
白色的珍珠 无关真假
也让他兴奋很久
一个孩子回去说给其他孩子听
一颗白色的珍珠从大海里
升起
▌汤巧巧 摄影/翟永明
致困苦中的朋友
1
何以描述 样貌、内心和病历
是无机的数字冷漠增长
这样的叙述不是谈论一场
午后的暴雨
海鲜市场的鲜鱼活蹦乱跳
距它不远处就是病毒的发源地
戴着生物口罩的人删除市场
删除病毒也 删除语言
去哪里寻找上帝的赠与?
大自然与蓝色的悲切同在
超常举起的重量与细胞的病毒同在
“头顶上的天堂深不可测,
内心仅剩下星星的魂灵”
夜晚是镜像
实在处如此迫切,遥远处
神秘又空阔
2
很久了,关闭久了
我很紧张。在路上,我紧张怎样
给朋友传递消息。我爱他们
不知道怎样告诉他们,坏消息
微观世界的病毒,被埋葬的猫
未吹响的哨子
关闭久了,肌肉会紧张,心也会
柔软的东西,不去渴望
紧张锻造一只尖锐的爪
戳破海市蜃楼
你说春江花月夜 我说千山鸟飞绝
第一次,微观世界的强大和我
在神经上遭遇。在路边寻找一株
一株没有病毒的花,我想送给
所有的朋友,祝你有好的一天啊
▌汤巧巧 摄影/翟永明
二十年后
——观大卫.霍克尼的画
二十年后,坐在椅子上的是谁?
一个惯性作用下蜷缩的身体?
永远相隔3米之外 孤独是
除去人声,所有声音放大的过程,
过程让
一个人坐得笔直和忘我
银色的白云飘在蓝色的身体上
整洁、秩序传达着距离的威严
仿佛一个亡灵永远优美地坐着
被隔离在生活之外
山妖
——记一次夜行
就这样夜灯漂浮 曼陀罗的
花 在水上行走
月光下烟雾的幻影
深蓝让人着迷 山妖着
绿裙子 坐在路边向远处
投过魅惑的一瞥
大眼睛中走过致命的人
销魂如慢慢上升的山中烟雨
一点一点将月亮的神气吸尽
夜行的人渴望坠入深渊
之深处 传说是山妖的洞穴
这美丽的危险品
每天扭动腰肢 缠住
一位迷路的人让他
讲一个爱情故事
如果它哭了 眼泪会
化作流水送他回家
大多数时候 山妖并不哭
她盯着讲故事的人
直到他眼中闪过
“冰与铁刺穿的欢乐”
▌汤巧巧 摄影/翟永明
无限网
1
1990年
她穿乔其纱泡泡袖裙子
坐在一家小人书地摊的
长方凳子上
惊险的一幕
走过2020年布置的场景
她仍然记得一个男人航脏的手
在她大腿上留下的痕迹
太阳很大 那天
她恐惧地跑出一条街
不知道敌人的名字
最后念出了:“小人书店!”
一个月以后她路过
旧地址发现消失了
小人书店消失了
你猜怎样
从此 她拥有了诅咒的力量
2
想把自己喝成一座孤岛,这是谁说的?
发音很好听 比楼下清晨
巴蜀的狗吠日的声音振奋
挑起一夹加黄豆芽的凉面
无数夹后看到,草间弥生的无限网
(画作真下饭)
原来这凉凉的面丝好吃是有形象的?
草间弥生的波点、南瓜
网住了百万光年的灵魂 发着奇怪的光
诅咒悲惨的世界 据说很多男人因此
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
世间的女子怎么越来越彪悍了?
3
对着迷的东西可以学习、模仿
不着急你的风格。隔着屏幕
听对手敲击键盘的声音,放心
不久我们就会言归于好
偶尔冒一两句古风 没错
键盘敲出来的古风 也别有一点风味?
情人也是可以决裂的
念出你对手的名字
念出你情人的名字
也许一部人类史就雕刻出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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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谈竞
摄影 | 翟永明
白夜是由诗人翟永明,艺术家何多苓与友人戴红创立于1998年的独立文化品牌。创立至今举办过无数的跨领域文化活动:中外诗歌朗诵会,艺术展览,电影放映,戏剧沙龙,音乐演出,翻译工作坊等,活动嘉宾均由来自巴西、美国、以色列、德国、斯洛文尼亚、英国、爱尔兰以及国内各地区的诗人、作家、艺术家、建筑师、电影人、大学教授、文学评论家组成。
已出版的相关文集:《方寸白夜子疏狂》(2018年)、《以白夜为坐标》(翟永明著 中信出版社),拍摄有纪录片《白夜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