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果拉的“传统教育室”，为什么陈设着一把藏式大刀？

总第281-4期：雪域老兵吧，欢迎战友回家！

作者简介：　

杨星火 四川省威远县人。1925年生。国立中央大学化工系毕业。1949年5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随十八军进藏。曾参加修筑川藏公路、平息西藏叛乱和民主改革、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边防建设等。在西藏工作20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军旅诗人。

本文由杨星火女儿唐雪松提供。

不卷刃的钢刀

杨星火

在查果拉高原红色边防队的“传统教育室”里陈设着一把藏式大刀。这是翻身农奴姆巴桑的刀，它锋利雪亮，闪耀着西藏人民对边防战士的希望；它铮铮作响，传诵着翻身农奴的嘱咐；它激励着查果拉边防队，像一把不卷刃的钢刀，屹立在边防前线！欲问这把明晃晃的大刀的来历，且听我慢慢道来……
藏式大刀之一
祖国西藏边防前线拉多拉雪山下，住着一位老阿妈，名叫姆巴桑。西藏民主改革那年，边防前线的昌龙乡，赢得了个大丰收。姆巴桑家里堆满了青稞，茶壶里烧着喷香的酥油茶，心里十分高兴。眼看快过藏历年了，有的人到县里贸易公司去买氆氇衣，姆巴桑呢，她什么都不买，单单要买一把大刀！售货员望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阿妈，好奇地问：“给儿子买的？”
“给我自己买的！”姆巴桑爽朗地回答。
“你，这么大年纪了，腰上还要挎把长刀？”售货员不解地问。
“年轻人啦！没有刀，咱们丰收的青稞，新织的衣裙，还有这奶子般甜的日子，能保住吗？”姆巴桑说到这里，心情激动起来。往事，像滔滔流水，涌上心头……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姆巴桑还是个小姑娘哩！一天，姆巴桑的爷爷上山打猎，捉住一匹野马。多么彪悍的一匹马呀！一家人围着它，像是获得了一件宝贝！奶奶还把头上的红穗穗摘下来，亲手系在马脖子上。这一来，野马更“俊”了！一家人围着这匹“宝马”，唱起牧歌，跳起欢乐的圈圈舞！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外国强盗，从雪山那边冲了过来，闯进帐篷里抢粮食，夺酥油，一见“宝马”，拉着就走，爷爷冲上前去死死拉住马僵不放！这时候，一个满脸胡子的外国军官，拔出腰刀，向爷爷砍来。爷爷的手被砍断了，倒在血泊里！强盗们跨上马，呼啸着扬长而去！
爷爷从血泊里挣扎着抬起头来，呼喊着：“快去买一把刀！我们，要有，自，已，的，刀呀……
爷爷惨死在血泊里，可是，穷苦的姆巴桑一家，却没有一把自己的刀！
又过了十多年，姆巴桑已经长成一位健壮的大姑娘了。这一年，她跟着奶奶，开了一片荒地，撒下了青稞种。她们辛勤地浇水，锄草，从春忙到秋天，地里的青稞，长得金晃晃的，可真叫人喜欢呀！她和奶奶从早到晚忙着收割呀，扬场呀，总算收了十袋青稞。
就在这个时候，领主骑着马来了！一声吆喝，狗腿子们拥上来抢青稞！奶奶扑上前去用身子护着粮食口袋，怒吼着：“这是我们开的荒，种的粮，凭什么来抢呀！”
领主冷笑了一声，拔出一把长刀，挥舞着说：“就凭这把刀！”说罢一刀向奶奶砍来！奶奶的胸前流着血，痛倒在血泊里！领主夺过粮食口袋，捆在马上，呼啸着扬长而去！
奶奶从血泊里挣扎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瞪瞪地望着姆巴桑：“姑娘，快去买一把刀！我们，要有，自，已，的刀啊……”
藏式大刀之二
奶奶惨死在血泊里，穷苦的姆巴桑，哪里有钱能买一把刀呢！
如今，毛主席、共产党派来金珠玛米，百万农奴解放了，分得了土地牛羊，马和奶牛。今年又夺取到一个大丰收。姆巴桑有粮食了，有牛羊了。她横下一条心，卖了五只羊，换来一大把人民币，买回来这把明晃晃的藏式大刀！一进门，她禁不住高声呼喊起来：“爷爷啦！奶奶啦！我们有自己的刀了！”她把刀擦得雪亮；白天下地劳动，带在身边，夜里睡觉，枕在头下……
日子又过了三年，当布谷鸟飞来报春光的时候，一支边防分队来到了昌龙，在山脚下建立起哨卡，望着哨卡上空，鲜艳的红旗，姆巴桑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不久，在金珠玛米的帮助下，昌龙乡成立了民兵连。年轻的小伙子、姑娘们，背起钢枪，持上大刀，和金珠玛米一道巡逻放哨，好不威风！姆巴桑呢，也挎上自己的大刀，挺起腰杆走来走去。一位老爷爷笑着对她说：“姆巴桑啦，如今咱们有了金珠玛米，还有了民兵，你还挎着刀干啥，干脆献给民兵算了！”
姆巴桑没有吭声。老爷爷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姆巴桑却有点舍不得这把刀。谁都知道，这把刀是姆巴桑的“命根子”！
有一天，民兵们要上山去，为姆巴桑打柴火。姆巴桑从心眼里喜欢这伙年轻人。她赶着毛驴，和民兵们一起上山，帮他们烧茶水。民兵连长罗穷带着男女民兵来到山林里，个个象小老虎，猛劲砍柴。太阳当顶的时候，砍下的柴已堆成一座小山，姆巴桑高兴得嘴也合不上，连忙招呼他们来休息，喝酥油茶……
这时，有个叫朗木加的人走来，把刀子往地下一插，挑衅地说：“你们站在一百步以外，谁能打着我这把刀，就算有本事！”一位男民兵应声上前，举起枪，啪的一声，没打中。朗木加存心跟贫苦农奴作对。这时，走上前去拍了拍刀，哈哈大笑起来！民兵们气得满脸通红，姆巴桑也气得说不出话来！
藏族民兵
“别高兴得太早了！”民兵连长罗穷大吼一声，跨上前去，只见他举起冲锋枪，啪地一个点射，把百步远处的钢刀打成两截！朗木加顿时脸色苍白，低下头去。民兵们放声大笑起来，那爽朗的、胜利的笑声，大长了贫苦农奴的威风，响震雪山、草原。
姆巴桑的眼睛湿润了，她的嘴唇颤动着，心中有多少话要说，可是她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半响，她猛然取下腰间的那把大刀，双手捧着一步一步走向民兵连长罗穷，激动地说：“有了你们这样的民兵，我们翻身农奴，就有了自己的刀！收下吧，我把这心爱的宝刀，献给最勇敢的人！”
罗穷收下了姆巴桑献的刀，放在民兵连连部。他谦虚地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兵，这把刀留下，献给边境上最勇敢的人吧！
查果拉“高原红色边防队”（刘光福提供）
一九六六年春，查果拉高原红色边防队命名的喜讯传遍了边防前线，五湖四海！他们艰苦奋斗，扎根雪山，保卫边疆的英雄事迹，激动着百万翻身农奴的心，激动着昌龙民兵的心，激动着姆巴桑的心！白发苍苍的姆巴桑，逢人就说：“有了这样的红色边防队，咱们雪山前线，就有了不卷刃的钢刀！咱们的幸福生活，就天长日久了！”昌龙民兵连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他们一致认为，查果拉哨卡战士，才是边防前线最勇敢的人！他们突破了“生命禁区”，为人民吃大苦，为革命献终身！姆巴桑的“宝刀”，应该献给查果拉边防队。
这个令人鼓舞的决定，传遍了昌龙地区，轰动了雪山草原！为了表达翻身农奴和边疆民兵的心意，他们还特意组织了宣传队，带着歌舞，捧着大刀，拉着琴弦，吹着牧笛，敲锣打鼓，来到了海拔五千三百米的雪山查果拉！
藏族人民载歌载舞
这一天，冰雪茫茫的查果拉山，似乎也感动了！它停止了刮风，也不再下雪，铺出一条银光闪闪的路，迎接来自二百里外的客人！查果拉的战士们，从头天下午起，就杀猪宰羊。夜里，有多少战士，兴奋得难以入睡。他们在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行动，来回答亲人的深情厚意啊！这天早晨，金色的太阳，刚刚升上查果拉主峰，战士们就列队站在白雪皑皑公路上，盼亲人，迎亲人！
走遍雪山草原能找到什么礼物，比姆巴桑献的大刀更珍贵？寻遍边防前线，有什么感情，比金珠玛和翻身农奴的情更深沉！当昌龙民兵连长罗穷，传达着老阿妈姆巴桑的心意，捧起明晃晃的大刀，献给查果拉高原红色边防队时，战士们激动得热泪盈眶，振臂高呼：“长期建藏，边疆为家，紧握刀枪，保卫祖国……”
在高昂的口号声中，昌龙群众宣传队，跳起了圆圈舞，唱起了心中最美的歌：
穿过百里流云，
陪着霜雪冰花，
捧起心爱的宝刀，
献给英雄哨卡查果拉。
宝刀永不卷刃，
红旗艳如朝霞，
保卫我们的幸福生活，
保卫我们的红色天下……
查果拉对面的第七峰
听着乡亲们的歌声，查果拉边防队指导员，心情十分激动！他大步走到队伍面前，昂起头来，指着对面雪山顶上的山口说：“同志们！一九四0年，英国侵略军就是从那个山口冲过来，杀害姆巴桑的亲人，杀害西藏人民的！如今，毛主席、共产党派我们来到高原，保卫社会主义新西藏，保卫祖国边疆！姆巴桑和昌龙民兵，把他们心爱的刀，献给了我们！这不仅仅是一把普通的藏刀，这是百万翻身农奴的深情，这是祖国人民的重托！为了保卫人民的幸福生活，我们一定要扎根雪山，为保卫祖国，做永不卷刃的钢刀！”
指导员的话，激励着查果拉战士！用什么实际行动来回答亲人呢？心中有多少话要对亲人讲啊！可是，战士们没有讲话，他们的回答，是一场精采的射击表演！查果拉的神枪手们，站成一排，英姿焕发，举起钢枪，瞄准“敌人”，射出仇恨的子弹！那清脆响亮的枪声，是查果拉战士铿锵的语言！那打中靶心的“梅花点”，是他们献给姆巴桑、昌龙民兵和百万翻身农奴的鲜花！那一排立姿射击的查果拉战士，像一把把不卷刃的钢刀，明晃晃，亮闪闪，编成钢铁篱笆，迎着边防前线的风雪，守卫着祖国边疆！

查果拉哨兵（芦继兵提供）

沒标记提供者照片均来自网络，谢谢摄影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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