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铎大师的裸体画
这个故事虽然讽刺的是道学先生,其实却是中国人传统性爱观念的真实反映,就是:性爱不能纯粹为了性爱,单纯追求性爱本身的欢愉和畅快是肮脏的、可耻的、罪恶的,所以一定要寻找一些借口,比如像道学先生所说的“为祖宗绵血食”、“为朝廷添户口”、“为天地广化育”之类,这样做起爱来才不算“好色”,才显得“高尚”和“伟大”。
传统闸门前的沉思
——雷铎先生女人体画《祖屋的老门》观感
◆徐强
我和雷铎先生没有见过面,但从我的同窗好友梁超杰口中,很早以前就听闻过他的大名,恍如雷声隆隆,木铎惊世。
雷先生在文学、国学、堪舆、书画等领域均有非凡建树,造诣颇深。但他曾经说过,“对于写字画画,在时间上于我是业余;在心里上则可能反而是正业”,可见在骨子里头,他还是觉得黑白分明的书法世界,以及色彩绚烂的绘画殿堂,才是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
在《雷铎书画展自序》中,雷先生说:“我的目标是:作画隋唐气象,作书秦汉精神。”所谓“隋唐气象”,就是气势恢宏,瑰丽璀璨;所谓“秦汉精神”,则是高远古朴,粗犷质直。关于雷先生的书画艺术,论者多有鉴赏、诠释,但对于他创作的数量可观的女人体画,谈及者似乎寥寥。这或许和中国人羞于谈性、耻于谈性的传统观念有关。不过在我看来,雷先生那些“突发奇想”、好像“完全没有章法”的女人体画,同样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如果被世人忽略了,未免有遗珠之憾。
晋人顾恺之《魏晋胜流画赞》云:“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台榭一定器耳,难成而易好,不待迁想妙得也。”雷先生的女人体画,既有浓墨重彩的渲染,又有线条粗犷的勾勒,熔传统和现代于一炉,不乏“迁想妙得”之作。其中一幅题为《祖屋的老门》的作品,构图与内涵俱佳,我认为实乃上乘之作,相信也是雷先生自我感觉比较满意的创作之一。
整幅图从画面来看,是破败陈旧的祖屋门前,背倚门框站着一名身材高挑、曲线凹凸有致的裸体年轻女子,凝视着贴在房门边上、写有“多福”两个大字的红纸,低头沉思,心潮起伏。房门以浓淡两墨泼染,加以干笔白色线皴,显示出祖屋老门的年代久远;年轻女子则以淡黄、淡绿线条勾勒,乳房坚挺,蜂腰纤细,臀部丰腴,肌肤雪白,可谓“软温新剥鸡头肉,滑腻初凝塞上酥”,显示出青春的健美与活力。老门的黑和女子的白,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女子头绳、脸颊、乳晕上的红色,以及红纸、门槛的红色,包括印章的红色,布局、点缀得恰到好处,在黑白对比之外,构成红黑对比、红白对比,增强了画面的层次感和立体感。
画中的女子,到底在沉思什么?先看冯梦龙《笑府》中的一个故事:“有道学先生行房,既去亵衣,拱手大言曰:'吾非为好色而然也,为祖宗绵血食也。’乃凸一下。又曰:'吾非为好色而然也,为朝廷添户口也。’又凸一下。复曰:'吾非为好色而然也,为天地广化育也。’又凸一下。”这个故事虽然讽刺的是道学先生,其实却是中国人传统性爱观念的真实反映,就是:性爱不能纯粹为了性爱,单纯追求性爱本身的欢愉和畅快是肮脏的、可耻的、罪恶的,所以一定要寻找一些借口,比如像道学先生所说的“为祖宗绵血食”、“为朝廷添户口”、“为天地广化育”之类,这样做起爱来才不算“好色”,才显得“高尚”和“伟大”。在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们看来,这种性爱观念显然是迂腐的,也是对人性的压抑与摧残。回到《祖屋的老门》,画中女子凝视的“多福”二字,就传统观念而言,其前提无疑是“多子”,而要“多子多福”,这名女子就得牺牲自己本该丰富多彩、快乐幸福的青春岁月,变成生育机器,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机械生活中,任由韶华流逝、容颜变老、肌体松弛,最终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了却一生。而悲剧恰恰就在于,即使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完成了“多子”的生育任务,也未必就可以“多福”,怎不叫人沉思、纠结、彷徨、迷惑?
大而言之,这名年轻女子复杂、矛盾的心理,正是中国人在现代化进程中所遭遇的同时又亟需解决的精神危机的缩影。祖屋的老门,就像历史悠久、积淀厚重的传统闸门,年轻女子则是现代新生事物的化身,在由传统向现代嬗变的过程中,如何实现追求幸福生活这一人类永恒的梦想?传统与现代的冲突和矛盾如何化解?我们应该继承什么、舍弃什么,又应该吸收、接纳什么?等等等等,这些都是需要深入思考、作出回答和选择的问题。雷铎先生把如此宏大的时代主题,隐含在一幅看似简单的女人体画中,可谓视角新颖,匠心独运,令人摩挲再三,拍案称绝。
雷铎女人体画《祖屋的老门》(根据《雷铎书画展集》手机拍摄,仅用于鉴赏,不作商业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