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王庆川:【采茶灯舞快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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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茶灯舞快乐年

文/王庆川

寒假的第二天,有人来到我家说大队要搞文娱节目,通知我参加演出,并发给我一份唱词。

刚过去的1976年是个极不平静的一年,唐山等地先后发生强裂地震,周恩来总理和朱德委员长相继逝世。暑假时,母亲就带着我和弟弟来到父亲工作地铜陵凤矿。 9月9日下午三点,矿部广播播出伟大领袖毛主席与世长辞了,全国人民沉静在无比地悲痛之中。10月6日,华国锋、叶剑英、汪东兴联手抓捕了四人帮,中共中央随即号召在英明领袖华主席领导下开始新的长征。为了歌颂这位英明领袖,我们大队决定举行新春文艺汇演,并恢复停演多年的采茶灯表演。

文艺汇演的节目形式活泼,内容丰富多彩,除歌舞外,还有快板、相声、活报剧等节目。相声《香都屁人国外》,名目倒过来读就是“外国人屁都香”,意指四人帮崇洋媚外。活报剧《四人帮现形记》表演滑稽,我们的美女体育老师张莉饰演江青。

我参演的歌舞节目叫《腊子口上降神兵》,歌颂毛主席用兵真如神,由四男四女表演。另三个男生是宪富、发强和用虎,女生有秀凤、池云等。宪富家住胡庄,大我一岁,比我高一年级,个子不高,是个顶呱呱的小报幕员。发强家住小李庄,是杏老师的弟弟,大我一岁,比我高一年级,个子也不太高,很会吹牛皮。用虎,和我是一个生产队的,大我三岁,我俩个子差不多。是表演者当中的高个子。秀凤家住郭桥(大队部和学校所在地),和我同龄,小学四年级时从江西转学到我们班,刚来时她身体有疡,病愈后经常参加学校文娱活动,是学校文娱骨干分子。池云家住小李庄,个子高挑,眼睛较大,比我低一年级。

负责演员遴选工作的是吴树生老师和应乐大爷。吴老师能写会画,这在当年是非常吃香的。应乐大爷是何许人也?这得从建国初期的采茶灯舞说起,当年他身强力壮,是采茶灯舞的男一号——跑马者。所以采茶灯舞的全体演员的遴选都由他说了算,所以入选的小演员大多数人都是他庄上的。此时的应乐大爷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牙掉了好几颗,说话有点儿不关风,但精神依然矍铄。

“采茶灯”据说是在采茶劳动中所唱的采茶山歌的基础上形成的民间歌舞形式。福建龙岩的“采茶灯”2014年被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我觉得我们的采茶灯表演形式更加丰富。

节目排练主要分三个场子,分别在大队部会议室和学校的两个教室。学校东头教室主要是歌舞节目排练场,我参演的舞蹈和打铃箱排练都在这里,这里算是主场,大锣、小锣、单面锣、鼓、镲、三角铁等打击乐器这里都有。排练时间很紧,也就是春节前后的一个半星期左右。分发给我们的唱词比较长,主要是歌颂和缅怀毛主席、周总理和朱委员长方面的内容,我很快背会了歌词。后来才发现这歌词只用于灯笼舞,我们打铃箱的人唱的歌曲是《八月桂花香》。铃箱舞俗称打铃箱,也叫打铃枪,铃箱是在长约1.3米的竹杆上开八个长方形对孔,孔里穿挂铜钱,拍动铃箱杆时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铜钱碰撞声,形成一种清脆的乐鸣。打铃箱舞蹈比一般舞蹈似乎要难点,那些戏剧里的演员在使抢弄棒的同时从来用演唱,而我们则要手舞铃箱边唱边跳,歌舞同步。有个女生一时跟不上节奏,练了很久才勉强过关。导演看到她比较笨,就没让她参演《腊子口上降神兵》歌舞。

排练之余,我也会打打锣、敲敲鼓,或是手托长竹竿做顶杆玩。顶杆有点危险,一次我正在顶杆时被吴老师发现,受到了吴老师的批评。空闲时我也去看别人的表演,以至于他们的台词我都记得滚瓜烂熟。灯笼舞在学校西头的教室里排练,共十二人,六男六女,年龄相对较小,也有一些年龄偏大的,我同学英友、孔树就都比我大。打铃箱及歌舞表演者被视为成熟少年,平时我们会在一起玩爽。拿灯笼者被视为小孩,他们便在一起打闹。有次我推门走进灯笼舞场,里面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几个偏大点的男生竟然和女生扭捆在一起嬉戏。

灯笼舞其实并没有舞蹈动作,他们是手拿灯笼绕场转圈,边走边唱。场子的中央有骑马者表演,骑马者是采茶灯的主角,骑的不是真马,而是身前挷着纸扎的马头,身后挷着纸扎的马尾。要求骑马者文武双全,既要会说话,见什么场景唱什么词,又要有身强力壮,擅于奔跑。节目高潮时,锣鼓紧促,骑马者要围绕场子中央的茶花树快速奔跑,跑得越快越精彩,锣鼓不停,跑马不歇。茶花树是从山上砍来的一棵长青树的树枝,上面扎几朵纸叠的茶花。扶茶花树的人要能说会道,见风挂牌,见到什么唱什么。

紧张而激烈的排练进行几天后,大家基本上会表演了,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也已如期而至,大家放假回家过年了。

正月初二,排练继续进行,排练场全部集中到了大队部。节后的排练主要是对节前排练的检验和巩固。

正月初六歇一天不排练,可我没有收到通知。 这天上午,我梳理了头发,戴上了一顶蓝色的平沿帽,向大队部去了。一路上,阳光明媚,春风生馨,我感到异常地兴奋。当路过秀凤家门口时,秀凤在家中看到了我,便走出门告诉我今天不排练,我不得不回家去。我并没有从原路返回,而是绕过碾米场后的山梁,从后山回家。忽然,从林子里传来婉转凄凉的琴声,有个小伙子坐在松树下拉胡琴。此人父亲去世早,和母亲相依为命。他和同村家境殷实的女孩好上了,遭到女孩父母坚决反对。看到那个忧伤的大哥,不由得一丝的悲凉泛上心头。我疾步来到东风水库后岸,看着那碧波荡漾的春水,思绪也似乎随波逐流而去,继而一蹦一跳地回家去了。

正月初八,我们开始在各个生产队巡回演出,每个生产队都很热情地迎接我们。演出队伍快到生产队时,锣鼓声便响起来了,社员们早已在演出场地等待。我们到后,社员们便放起了鞭炮相迎,随即送来茶水和糕点,可我们这些小演员们几乎很难偿到糕点。开唱的是拿茶花树的老者,他是郭桥队人,叫什么名字记不得了,好像姓杨。老杨唱到:“小小托盘四拐尖,又有饼干又有烟......”,用唱词来答谢社员们的热情款待。我们白天至少要跑三、四个生产队,晚上也会跑一两个生产队。记得在小李庄演出的那个晚上,演出场地在何氏祠堂里,小李庄是个大村庄,来的观众非常多,祠堂里的人塞得满满的。演出只能在非常狭小的空间进行,这对我们打铃箱的人来说最为困难,因为我们要挥舞铃箱杆,前后左右舞蹈。好在我们多数演员铃箱打得已是炉火纯清,铃箱杆贴身飞舞,和在开阔地带表演相比,反而显得更加精彩,迎得了阵阵热烈的掌声。

在各个生产队巡回演出结束后,我们要到公社去汇报演出了。那天下午三点多钟,我来到大队部,化妆师傅给我化妆,我的整个脸都涂上了朱红色。晚饭后演出队翻山越岭来到石矶公社办公室附近的演出场地,这里已聚集了很多的观众,真可谓人山人海。由于观众太多,站在后面的观众根本看不到演出,他们便往前挤,场面有些混乱。维持秩序的人扯着嗓子喊也没有用,这时一个老干部拿着一根长竹篙子扫压观众,逼着大家往后退。演出就在这样的场景中开始的,但演员们一如既往地卖力,没有丝毫的放松。演出场上跑马者浑如天马行空,风驰电掣;铃箱舞骄若天龙八部,游刃有余,赢得了观众的阵阵喝彩。演出结束时大约是晚上九点钟。当我们回家走到陈家岭时,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风也很大,大家都没带雨伞,衣服渐渐湿透,本来靠着灯笼光亮引路,此时的灯笼都被风雨熄灭了。我们几乎看不见脚下的泥泞路,一步一滑地回到家中。回家后脸上的妆被雨水冲成了花脸,我换上干衣服,洗净脸,就去睡觉了。好在那时年轻,否则会生病的。

我们最后一场演出是在大队部郭桥演出,大队部一直有个土舞台,学校操场的上坎是郭桥队的打谷场,操场和打谷场之间高距约有两米,在打谷场上搭个舞台,观众就可以在操场上看演出了。搭好的舞台,场子宽裕,还有后台,演员们可以在后台等候和休息。这次演出倒是一次比较规范的演出,我们在舞台上表演时也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真正的演员,一姿一式表演起来更加地自信和流畅。我们几个男生表演完以后便在打谷场的斜坡上坐下来,边休息边吹牛。发强的话最多,他天南海北的海吹一气,表现出他很老道,什么都懂。其他人倒是很天真,记得宪富说:女孩子出嫁时,家中的长辈会对她说,晚上睡觉时要把自己的枕头放低点,丈夫的枕头放高点,那样自然就会有小孩。我当年对此深信不疑。

大队演出结束,这年的文艺汇演就圆满收官了。工作人员跟我们说,元宵节晚上大队部有杂技表演,叫大家都过来看。

元宵节晚上,我们一同表演的男生女生都来观看杂技了,大家边看节目边说笑,进而相互追逐起来。我们也会说些俏皮话,重复引用汇演中的比较幽默的台词来讽刺对方,招架不住的秀凤只会说一句:“话说三遍就发臭",大家听后咯笑不止。那笑声纯真、放任,没有丝毫的游疑。

这年春节就这样过去了,这是我度过的非常快乐的春节。我原以为以后的春节都会有这样的文艺活动,谁知像这样大型的文艺汇演在老家却是最后一次,分田到户以后再也没有人组织主办这样非营利性大型活动了。对于我来说,此后的岁月,紧张的学习、忙繁的工作,有过成功的喜悦,有过挫折的痛苦;有过欢笑,有过泪。但不曾有的是当年那份朴实无华的浪漫,还有那清澈温润的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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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庆川,安徽人,律师,爱好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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