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南丰后人:【不见废墟】(散文)
不见废墟
作者:南丰后人
昨晚在外甥家喝喜酒,见到年高八旬的姑姑,虽然她不怎么喝酒,但我还是频频地端起酒杯向她敬酒,似乎只有多敬才能表达自己的敬意。饭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回到了老家的那个小山村,在水库的尾巴处,有一片废墟,我和姑姑以及老父亲在废墟上,捡着瓦砾,侍弄着蔬菜,不小心瓦片刺到了脚心,一阵疼痛,从梦中醒来。
就是这一片废墟,伴随了我数十年的记忆,那是我的祖居地。父辈们说,祖宗大人是清朝乾隆年间从江西的南丰迁移此地的,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因为“三藩之乱”波及了大半个中国,为了谋生,他们跨过了浙赣的“封锁线”,终于来到了浙江西部的一个大山坳中,这里清澈的溪水、茂密的森林、还有肥沃的土地给了他们暂时的栖居之地,于是,斫来枝条和茅草,在山坳中选出一块背着大山、面向旷野的坪地,搭建起了属于自己的“棚屋”,从此这块废墟上赋予了人的意义。
也许又过了几十年,棚屋又渐渐地被泥瓦房所替代,山坳中燃起了袅袅炊烟,“家”的气息越来越厚重,祖辈们在山地种植了番薯和贮麻,在山外的旷野上开恳出一片片梯田,废墟上的人口也在不断地增加,凑足了7户的时候,这里的自然村有了属于自己的村名——“七家坞”,“你挑水来我浇园”,如此“男耕女织”的山里生活直到几百年后才有了一个大的改变。
那是1958年,以农民为主的强国梦也在山坳里 掀起了波澜,人民公社要在老家门口的山坳建造水库了!茅屋和瓦房也很快结束了它的使命,尽管乡亲们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深的情结,却也不得不洒泪而别。“七家坞”的村民搬出了朝夕相依的家园,到水库的下游定居谋生。这里变成了一片废墟。
几年之后,我出生了。长到十多岁,就随着父亲到水库尾的山里去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舍得下故居,舍不下那份对故土的眷恋。到了秋冬干旱季节,水位下降了,家园的废墟终于露出来了,那种根的情结谁能忘记呢?于是,在老“家园”的废墟上,父老乡亲披荆斩棘,改垒成一道道整齐的地块,你种芝麻,我种番薯,将这片故土变成了心中的粮仓。老父亲还常常告诉我们:田地是不会欺负人的,只要勤劳付出,就会有收获。一年半载下来,“废墟”果然不负众望。
记得是中学毕业后的那几年,我几乎一年四季都要在这片“废墟”里打转,春天在这里把芝麻、薯苗播撒;夏秋把沉甸甸的果实往家运;冬季在这里种下小麦,牵着勤劳的牛羊回家。渴了,就在溪水里掬一把山泉;累了就在老屋基的墙根上小坐。到了腊月年关,尝着库里的鱼、烧着库边的柴、享受着库里的山货美味时,方才把“废墟”里一年来的酸甜苦辣“把酒话桑麻”。
随着“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一步一步实施,当地政府对水库进行了加固和升高,几年之后,那库尾的废墟终于又沉入了水底,也许只有行走在库沿的时候,面对微波如歌的水面,乡亲们才会谈起废墟的历史。可以想见,山里除了伐木季节的喧嚣和捕鱼时候的繁闹,只有婉转的鸟语和温馨的花香了。
梦还在继续——我又回了一趟老家,终于见到了这片朝思暮想的废墟,在水库的近尾处,一位躬身的老人正在整理土地,在他的足下,废墟不见了,那些藳草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绿油油的庄稼。这让我为之一震:这片曾经的故土,这凝固的历史,还有人在深爱着它。 那躬身耨草挖地的老人就像我的父辈们一样,不正是让废墟成为生命的天空吗?
(题头插图来自网络)
南丰后人,生长在浙西山区七家坞小山村,如果说正常人的行为是在现实中寻找安逸和久长,那么,是否可以说,文学创作者是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在追求生命的真谛和辉煌——而我,一个爱好新闻写作出生的作者,对文学仍然还是一个梦想,至多只是将经历的所见、所闻、所感留在了拉杂的文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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