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微刊ID:sanqinwenxue
不忘初心 梦在三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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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国元
有一天，和儿时的几位小伙伴凑在一起聊天，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了童年上学时那些亲身经历的趣事，聊到了说真话和说谎话这一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话题，一时兴致勃勃，竟聊出许许多多的感慨来。相信凡是生活在地球上的每个人，除了傻瓜外，都会有过说谎的经历。当然谎言也有好多种，有一种叫做善意的谎言，譬如说自己的家庭生活遇到了暂时困难，有好朋友看出来了，就想伸手援助一下，可自己却硬撑着说，我现在生活根本没有半点问题，不需用您帮助。其时自己早已拮据得不行。这种谎言主要是不愿麻烦人家，有困难自己扛过去了！又比如说好几个人出门在外，自己正饿肚子，可干粮只有一点，自己就说，我一点也不饿，那干粮你们吃吧，其实自己早已饿得眼前直冒金星了。这也是一种舍己为人的好。这种谎言，是受人赞美的。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家长和老师第一件事是教育孩子不要说谎，老师把那老掉牙的童话故事《狼来了！狼来了！》讲了多少遍，目的是教育儿童千万不要说谎，如经常说谎，再说真话时也没有人相信，最终害了自己。可我上小学时，正碰上一个全国人都在说谎的年代，那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并且长达三年之久的那场臭名昭著的 “浮夸风”。一九五八年，也是三面红旗(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正式实施的第一年，我正读小学三年级，回家后就到连部(那时公社叫营，下面的村叫连，大村可以分成几个连)的食堂里去吃饭。吃完饭大人到公社的地里去创“卫星”，小孩到村办小学里去读书。一九五八年也是全国大炼钢铁的一年，上头的口号是“废铁不留”，不知到了哪一级被贯彻成“寸铁不留”。这一字之改可苦了老百姓，家里凡是铁的东西一律上交到定点炼铁处，什么铁锅、菜刀、铲子、门鼻子、铁锁、秤铊、秤钩子、墙上的铁钉、衣柜上的折页等等凡属铁造的物件全部在内。任务布置到学校，老师号召学生回家找铁，谁找得最多谁是好学生。于是所有的学生回家就到处找铁东西，找来找去，没有哇，怎么向老师交代？在场的一位叫王建国的人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他回家里翻来翻去一中午，最终找了一个藏在只有灶没有锅的灶膛里的土锅子交给了老师，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他，并当场奖励了他一个笔记本。何谓“土锅子”？土锅子是鲁北利津一带襁褓婴儿穿土时一种必备的用具，那时候农村老百姓家里都穷，孩子又多，有婴孩时根本用不起湿尿褯子，于是有人发明了穿土。利津县靠黄河，有的是沙土，就是用小盆似的铁盆子，也叫土锅子盛上沙土放在灶膛下把土烧的不凉不热，夏天则干脆不烧，放在一条布袋里，再把婴儿放入布袋，布袋上口四个角有四条带子，分别系在婴儿的肩头上，拉屎尿尿全在里面了。大人下地时，婴儿放在土炕上也不用人看管，因有土坠着，婴儿只等呈半径式活动，哭够了就睡，一点危险也没有。土湿了倒出来再换上新土，一点成本也没有，这不能不说是老百姓的一种智慧和发明。
再说王建国他爹发现家里土锅子没了，急得团团转，本想是用这家里唯一的小锅烧点热水或炖个汤什么的，这下没指望了。于是就问建国说土锅子哪去了，建国如实告诉了他爹。爹生气地说:“你就不会说个谎说家里什么铁也没有吗？”爹急眼了，气势汹汹地说:“告诉你，今后要学着撒谎，如今全社会都撒谎，不撒谎要吃亏的！”一时弄得建国目瞪口呆，不明就里，无所适从。村里一位淮海战役时负伤的荣军，转业后回村担任了村里的党支部书记，那时村支书叫指导员。他从县上开会回来，贯彻上级会议精神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并说随县领导到兄弟县参观学习，亲眼见到一个地瓜蛋，像一间房子那么大，他爬了好几爬都没爬上去。他还看到棉花棵子太高，摘棉花得先往棉棵上架梯子才行。他在上面讲，听众在底下偷着笑。事后有人问他:“这地瓜蛋像屋子一样大是真的吗？”他说:“哪里是什么真的，吹牛皮罢了，全社会都在吹，不吹就给咱插白旗！”
有时上头来的调查团到学校去调查访问，老师就提前嘱咐学生光说好话，不要露了馅。有一回检查团来了，问学生在食堂吃的啥饭，学生按事先准备好的话说天天吃白面馒头和猪肉。其实哪有的事，食堂饭食确实不好，天天吃高粱窝窝头加咸菜。不过能吃饱而已。有时，不小心弄坏了公共财物，老师追究下来，没有一个站出来主动承认。浮夸风、无中生有的文章还搬进了教科书，记得到了一九六零年，我们学的五年级语文中有一篇课文叫《十果树》，说的是中国培育出一种果树，上面能结十种水果，并且四季常青， 一年四季都能从这棵树上摘到不同口味的果子吃。现在想起来，不得不佩服这位作者是多么的有天才，亏他能想得出来而且还能写出来，最终还选入了教科书。
当然，最出名的还是中央主办的《人民日报》，也是中国最具权威性的头号报纸，有一期头版头条也跟着做假新闻假宣传报道: 《正标题是:湖北麻城建国一社创早稻亩产三万六千九百多斤》，副标题则是《福建海星社创花生一万五百多斤纪录》。既然中央党报都报道了，底下不跟着起哄才怪！后来小学语文课本上有一篇课文叫做《一分实验田》，讲的是彭德怀元帅下野后亲自种田的事，一切亲自动手，该浇水时浇水，并且施上人粪尿和塘泥，最终计算出每亩才产四百斤左右。用事实来驳斥当时亩产过万的谎言。后来，看了作家张一弓的一篇小说《犯人李铜钟的故事》，一针见血地揭露和批判了当时浮夸风吹牛皮带来极大的社会危害，令人慨叹不已。由于浮夸风在全国漫延，造成国家对粮食的过度征收，是造成五九、六零、六一三年饥荒的原因之一。全社会都在撒弥天大谎，又都在掩耳盗铃，这在当时不能不说是一种天大的社会悲哀！一九六零年八月十五日，毛泽东书面发文要求走群众路线，并严厉纠正浮夸这股歪风，以达到正本清源的目的。相信中央原先的初衷是好的，也不会让下面的人搞浮夸风，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想出风头、捞政绩、好大喜功而兴起的一股歪风而已。回想起来，这曾经风靡全国的、掩耳盗铃似的浮夸风吹牛皮如今已过去整整六十年了，但却给我们儿时纯真的少年时代蒙上一层阴影，正像一张洁白无暇的白纸上玷污了灰尘一样。但愿这贻害无穷的浮夸风及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以及奢靡之风永远不要在祖国神洲大地上再度重演。
周国元，中共党员，山东东营人。市级优秀教师，东营市作协会员，县级首届模范老人，镇教育系统“关心下一代委员会”常务主任。曾受聘编纂《乡志》《村志》《镇教育文化志》。热爱文学和历史，陆续在省、市、县多家纸刊及二十余家文学平台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影视文学剧本、故事、随笔及报告文学若干篇，约八十余万字，并有多篇获奖。兼对各大网络平台文学作品进行点评。曾出版十七万字个人文学作品集一本，现为陕西《作家前线》签约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