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春申厂的倒掉，且看蔡骏《春夜》
作为蔡骏老师的粉丝，这次老师出的新书，我真的是二话不说，掏空自己的荷包，买来看！
宋·王安石
金炉香烬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
夜已经深了，香炉里的香早已经燃尽，漏壶里的水也快漏完了。后半夜的春风给人带来阵阵的寒意。然而春天的景色却使人心烦意乱，只看见随着月亮的移动，花木的影子悄悄地爬上了栏杆。
王安石先生笔下的春夜如此迷人，那么蔡骏先生笔下的《春夜》会写成什么样子呢？
一、初识蔡骏
如果采用一代人的说法，蔡骏大约要被划分在七零后作家群中，和徐则臣、葛亮、弋舟、魏微、付秀莹是同代人。“七零后”作家最早的出场时间大概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间段。首先是社会转型，邓小平同志于1992年1月经上海、武汉、珠海，一路南巡来到深圳，发表讲话，确定我国的市场化道路，由此中国经济发生全面而彻底的转型。1992—1993年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一个行业能有商业吃香，成批文人纷纷下海，以《灵与肉》驰名80年代文坛的宁夏作协主席张贤亮、先锋文学的头号大将马原可为其中典型代表。因此，我们可以看见，蔡骏的青少年时期的文学大势极为复杂，一方面，文学面临着商业的冲击，所有的知识分子将要迎来一个新的社会，一套新的价值，他们以为不朽之业的文学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90年代，几乎所有的作家或者志在文学的人都要面临着一个问题——到底还要不要写作，因为此时连曾经试图拯救的马原都已宣告“小说已死”。
90年代，网络文学——一种新的文学统治读者的时代到来了。如果以当年著名的文学网站“榕树下”创建视为中国网络文学的正式建立的话，那蔡骏刚好崛起于网络文学的第一个10年，可以视为网络文学初代大神之一。网络文学固然是受到经济转型与互联网革命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文学为了应对我之前所说的纯文学无法被大众接受的情况下的一种折中办法，因为人类不能没有文学，文学是今天教育的社会组织很重要，称得上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事实上每个时代都有纯文学，也有相对来说没那么复杂的文学，今天一般我们称为大众文学或者通俗文学。这两个文学系统在今天的教育划分里，一直都泾渭分明。
蔡骏先生从2001年发表《病毒》开始，开创了所谓的“心理悬疑小说”，从此登上了大众文学的舞台，至今已经近20年。
而我大概是在上大学的时候，看到同学手中拿着一本书《地狱十九层》，瞬间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于是乎，我开始关注了这位中国的悬疑作家写下的一本本悬疑小说。当我去年年底拿到这本《春夜》的时候，迫不及待开始阅读，说实话，刚开始我根本就读不下来！倒也不是说这本小说多么的晦涩难懂！只是小说中大量的吴侬软语，就算我在上海呆过一段时间，就算我的朋友是苏州人，就算她们跟我聊天的时候也会偶尔说扬州话！就算我爱听评弹！
可是我依然看不懂甚至读不下来！
2000年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土鳖的高中生，躲在偏远的黑龙江某座以石油出名的城市中读书，根本接触不到电脑、网络！那个年代的我接触最多的还是杂志，《当代》这本杂志上，蔡骏老师赢了个新人奖！然后我就开始记住了这位算是半个老乡的名字！
二、搜索枯肠也想不明白的
文本第八章《重逢》有一段小说里的“蔡骏”关于写《春夜》一些说明:
“我开始写一本新书，关于春夜，关于春申厂，关于我爸爸，关于厂长，关于小荷，最要紧的，关于张海。白天我在公司，每日开不光的剧本会。夜里，我蹲了电脑前写小说。二十年前学的电报码，如今基本忘记光，只好用拼音输入法。我用了不少上海话，比方‘事体’‘困觉’‘清爽’等吴语词，文言文里也有，五四时期亦有，鲁迅先生，茅盾先生都用过，自能入白话小说。但不用‘侬’‘阿拉’‘白相’‘结棍’等，因怕北方读者不懂，并在普通话中有一一对应的‘你’‘我们’‘玩耍’‘厉害’。或用相近发音代替，比如‘辰光’就用‘时光’，一目了然，且有古意。还有一大变化，老早我欢喜写长句子，现在这篇小说呢，改成短句子，三个字，逗号，四个字，逗号，甚至一两个字，标点符号之间，鲜有超过七八字的。本书通篇，皆是第一人称，看似便当，实则难写。毕竟不是写我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尤其一个张海，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是云里雾里。要是第三人称，上帝视角，从洪太尉讲到高俅，从高俅讲到王进，从王进讲到史进，从史进讲到鲁提辖打死镇关西，又从花和尚倒拔垂杨柳讲到林冲夜奔，再到雪夜上梁山，就像一幕滑稽戏，各自粉墨登场，众声喧哗，闹闹忙忙。但我偏偏不唱滑稽戏，而是要唱独角戏，自说自话，像张海一个人唱‘金陵塔，塔金陵，金陵宝塔第一层，一层宝塔有四只角，四只角上有金铃，风吹金铃旺旺响，雨打金铃唧呤又唧呤……’。再讲故事，悬疑方面，跟我老早小说不好比，但又保留厂长悬念，张海命运悬念，至今还是未知数。推理破案呢，倒是有1990年春申厂的凶杀案，直到神探亨特烧成灰，建军哥哥之死，还是无头悬案。还有一点，这只漫长故事，大半皆是真的，事体是真的，心情是真的，欲望是真的，我也是真的，还有我一家门，从我爸爸直到我儿子，统统是真的。真归真，却不是非虚构，而是如假包换的虚构。最后这句，好像自相矛盾，有语病，无所谓。”
金陵塔这个唱段我一看就想起了经典的相声贯口--玲珑塔，马增芬大师也是唱过这个选段，多好听的西河大鼓呀。快板书也是很多人都表演过！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委实没听过金陵塔！（当然后来我还是知道了金陵塔是很出名的上海说唱。袁一灵大师曾经演唱过）。
当初看到书的封面上写着具有被“托梦”能力的少年，能让万物死而复生的男人。我就开始了崩溃了。想是小说中的“我”难道跟我本人一样具有通灵的本事嘛？如果有这样的能力那么春申长的凶杀案，建军之死就不可能是无头悬案呐！不是能让万物死而复的？那让王建军活过来啊？
但是很可惜无头悬案还是发生了！到了最后也始终没看到究竟是谁因为什么杀死了工程师王建军！白白浪费了我的感情！好崩溃！真是悲哀！！
蔡骏先生说：“这只漫长故事，大半皆是真的，事体是真的，心情是真的，欲望是真的，我也是真的，还有我一家门，从我爸爸直到我儿子，统统是真的。真归真，却不是非虚构，而是如假包换的虚构。”
蔡骏先生对小说的性质一直分得很清，小说就是虚构的。他在《最漫长的那一夜》中说，“这些年，大家都在说‘非虚构’，什么是‘非虚构’？这个世界上没有非虚构。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网络上的明星八卦，大家亲眼目睹的事件，乃至夫妻间的日常生活，恐怕都没有百分之百的‘非虚构’。所以，‘非虚构’是一个伪命题，用小说来写‘非虚构’，差不多也相当于用‘非虚构’来写小说。
真实是一种力量，虚构同样也是一种力量，这是蔡骏先生的文学观念。有人将蔡骏先生这本《春夜》定性为“半自传体”，其实是不对的。小说的世界没有自传这回事，自传必须是真实的，是历史学的一种书写。在小说的世界里，小说里面的真实与现实层面出现类似是基于“虚构”本身而作的真实，是一种虚构的风格而并非是性质的改变。即使虚构之前观察了生活，文本中有现实题材，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文学源自生活，现实是文学的前提，生活是一个客观的舞台，仅此而已。这个舞台上发生的事和文本里的事有多大关系，作家应该持无可奉告的原则。
同为作家的阎连科说，“今天的现实富得像是一个矿，而小说的内容却穷得只有几粒鹅卵石。”
也许这就是小说的亮点吧也恰好是我想不明白的点。
三、想不明白的短句子
《春夜》的语言非常活泼。
从文本整体来看，蔡骏的《春夜》由短句子构成。写作的一般情况下，叙事短句子，说理长句子。短句子，轻快，灵活。至于说理适合长句子而是因为说理要求逻辑，短句子太跳跃。
“神探亨特虽无手枪，却有手铐电棍，几番擒获梁上君子……继续跟小偷家族斗智斗勇，落了他手里的犯罪分子，没五百童男童女，也有斯巴达三百勇士。” 呃，徐福跟斯巴达勇士有什么关系么？还是一种新颖的写作手法呢？拿着小本本记下来！确实见所未见！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三五成群么？前面写了“五”，后边就一定跟着“三”？
“红与黑桑塔纳，白颜色宝马X5，两根搭电线，好似两条舌头，法式舌吻，浪漫交关。我爸爸一声令下，X5点火启动，开始对红与黑充电，一如杨过对小龙女赤膊疗伤，幸好此地并无尹志平。”
赤膊疗伤，难道是把电线外边包裹住的皮扒掉了么？此地并无尹志平，轿车电瓶搭线打火，难道要用第三根？
可能我太过浅薄，读书不多，小学上了两天赶上大礼拜了！就小本毕业！真的是不明白！
当然，我认为哦，蔡骏老师也是有很多段落写的很好的。“川沙营造第，客堂间二楼。纱帐外，风铃狂欢，雨打芭蕉，应是落红无数。隔壁小荷出来，手托香腮，望了雨滴屋檐，四水归堂，汇入天井之下，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低头看我领口，白兰花没了，香气倒是还在，翻开皮夹子，绝版五角纸币，遍寻不着。”
当今的上海味在我看来就是这种味道。如果说张爱玲笔下的上海是租界，是乱世佳人的舞台。冯碧落、顾曼桢一个个是五颜六色的柔弱的人的话，那么王安忆则刚毅得多，王琦瑶她是每一个上海人的集体，她代表了那个年代上海女人的一种常态化过程——时尚化→平庸化→经济化→毁灭。上海从上海滩变成上海市是一场梦。蔡骏笔下生花，虽然不如金宇澄那般把这种有点人情味但又有点空灵的感觉表达出来，但我也可以看到蔡骏先生在挖掘上海的精气神。
要不是看了蔡骏老师写的《春夜》，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文盲！
爿这个字的用法我都不知道，就好像糸这个字当初我根本就不认识不会读，但是蔡骏老师就用的很好呢！一爿厂！才晓得。唔，原来是个量词！
当我看到蔡骏先生写“张海调到六档冲刺”的时候，我突然懵了！咦？轿车也会有六档位咩？我只记得我学习大车的时候才有呀！ 常识性的错误？？不懂！
还有我一个多星期也没弄明白的比喻。
“冉阿让因祸得福，去了私人老板修车行，诊断汽车疑难杂症，如扁鹊华佗诊断蔡桓公曹操，手到擒来，药到病除，每月可赚三千大洋。”
扁鹊见蔡桓公这篇古文中，好像扁鹊没治好蔡桓公呢；华佗大夫没把曹操的脑瓜子疼的毛病治好！那么手到擒来，药到病除这是说谁？
“雪停，月亮出来，像一只心脏，刚挖出来，涂了金颜色油漆，吊了云端，以儆效尤。” “月亮，大得简直不像话，像一只脸盆，吊了头顶，随时跌落，杠头开花。” 这是比喻什么呀！我是没看懂！
当然 “There are a thousand Hamlets in a thousand people's eyes” 。莎士比亚老师说的原话，可不是我说的哟，其实我想不明白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再比如：“这一年，我还是清汤寡水泡饭，张海已是浓油赤酱排骨，发型从谢霆锋转成周杰伦。”
从蔡骏先生之前的比喻例子中完全可以看出，蔡骏先生有些时候有点故意接地气了，他的修饰乱七八糟。谢霆锋、周杰伦他们的发型又没有成为标志性东西，谁知道你这个转成到底是什么样转成什么样的呢？
也许我不应该苛求一部2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字字珠玑，句句在理，起码不应该漏洞百出，烂大街比喻一堆。
我单纯地认为，蔡骏先生，如此知名的作家，写的东西当然是我等粗俗不堪小市民无法理解的，但好的文学小说不是应该让普罗大众都能读的明白嘛？
四、到底是守旧还是改变？
这部《春夜》有着宏观叙事视野，如“春申厂”变迁前后跨越七十年；建军谋杀案时续近三十年；寻找厂长空间跨越从中国上海到甘肃、法国巴黎。 《春夜》故事里的人是一群拎不清的人，稀里糊涂。他们都重情重义，厂子被推倒了，守护他们的撒切尔夫人也为之殉身。这样的情节、情意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上海的叙事故事里。我不会知道蔡骏先生的真实想法，或许是在试图重新叙述他那一代人和他的父辈，那代上海人的精神面貌。有血有肉，不同于张爱玲那代人的叙事。
失业、下岗、就是创业，经历离婚，出轨偷情，诈骗谋杀。这已经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文学故事了。 但是好像绝大多数的都市小说无外乎都是这样的设定吧！
参考蔡骏老师之前的作品来看，《春夜》的风格变了。在以往的作品中，谜团是故事的核心部分。《春夜》当然也有谜团，但《春夜》的谜团和荒村系列，《天机》系列的谜团不一样。《春夜》的谜团更多是人物的命运，而并非具体的事件，甚至他的谜团是未知的，不可解的。
改变自己的文学风格，这对蔡骏老师来讲是危险的一次尝试。他可能会失去一部分被他悬疑风格吸引而来的读者，更有可能得罪那些“死忠粉”。类型作家的成熟其实就是去掉“类型称号”。
小说当然不是对真实的重现，如果说小说是为了再现生活的真实，那大家又何必浪费时间去读小说，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就行了吗？文学改造生活。文学拥有发现我们日常生活中没有注意到的情感和人事，它一直有着生活中复杂的一面。《春夜》整个故事，如果单纯作为都市故事来说，勉强合格，毕竟有未解的谋杀案，张海那传奇的西方之旅，这些也还算谈资。
硬要让我说这本书的亮点，那可能是蔡骏先生在这本书中运用了大量特别奇特的遣词造句，让我脑壳坏掉都无法理解的比喻，生拉硬拽的拼接，以及诗词歌赋的信手拈来吧！
比如：“下山之际，已是黄昏，春雨停了，春夜来了，月亮升起来，清辉皎皎，落到群山之巅”。这个段落是我在这本小说中，觉得描写月亮非常不错的句子！
我是非常期待蔡骏老师下一部作品的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