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保安生涯/柴胡

第一次做保安是20年前在惠州的事。2001年秋后的傍晚，我在扬州坐上去深圳的列车。硬座的滋味，两天一夜的煎熬，让人精疲力竭。第三天下午四点多钟到惠州，转乘公交车到工地。

工地在大亚湾核电站附近，工程项目名称是某某商贸城，承建单位是宝应建工局下辖的某建筑公司。工地占地面积180亩，封闭式管理，有三道进出口。门卫保安12人，巡逻保安8人。工程期限8年，我去工地已经是最后两年了。

第一班是夜班。12个门岗保安对班倒，每班12小时，6个人负责3道门岗，每岗2人。

保安月工资1500元，吃在食堂，住在工地活动板房，吃住不花钱。我第一年余款1.5万元呢！自已要花的零用钱有限，零食、剃头、再买两件纳汗的单衣，一个月两三百足够了。天天洗澡不花钱，惠州比宝应气温高多了，十冬腊月在自来水龙头下洗澡都不冷。

花钱最多的是与我同去的夏集镇的一个叫“和尚”的青年人。他弟兄3个，2个哥哥都结婚成家，他老巴子，20多岁父母去世了，30多岁也没成家，所以人家喊他和尚。和尚上下班话题最多的是桑拿浴、洗头房和足疗店。他到惠州没过一周就嗅到某个渔业村的“一条街”，还真有几个人与他前去体验20块钱“搞定”的“便宜”，回来还向我炫耀“嫩豆腐”、“划得来”。我一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敷衍了事。

还有位嗜酒如命的老孙，一天三餐酒，上班还将酒瓶揣怀里，口袋装着酒鬼花生。人家说他总有一天要死在酒上，他俏皮地说：

“我老孙`老生'，老生在世上死不了的。”

还有个喜欢打小牌的张师傅，本身有退休工资2000多块，加之保安工资3000多块一个月，还结结巴巴不够用。工地严禁赌博，他们爱打牌的三个人凑到一个班上，就腾出三个人戗牌了。十赌九输啊！有次被查岗的发现，每人还罚款500块。

第二年夏季公司整顿保安队伍，和尚、酒鬼和老孙被辞退了。回家的路费都没有，还是公司为他们每人买了一张回扬州的火车票。

我当时爱好手机上网和看书，学会了QQ聊天，还登录空间写说说，发表心情，与网友吟诗作对。

“开卷有益”，这话一点不假。我当时鼻息肉很严重，鼻孔整天“吱咕吱咕”地拉风箱一样。我从《秘方验方》《本草纲目》上看到了治鼻息肉的偏方。集体宿舍不可能熬中药，我买了10斤的酒壶，打几斤黄酒，到药店买了细辛、苍耳子、土元、蝎子等十几味中药泡酒。每天坚持吃点，唉！还真的管用，半年下来鼻孔不那么塞了。坚持吃了一年，到医院五官科检查，鼻息肉竟然消失了。

惠州工程2年结束后，原来我镇书记的局长叫我留守工地，处理剩余建材和废弃的模板、木材。他说没人留守代看代卖，三文不值二文就处理了，如果我愿意留下来看管、出售剩余建材，时间不限，收入与公司三七分成，月工资1500照发。

我心想：是老书记有意照顾我啊！我在惠州工地留守一年，水泥、石沙和钢筋比市场便宜一成，分十几次卖给了私人建筑商。废弃的模板、木材当柴禾，每百斤5元分别卖给了当地的浴室、炕坊和附近的渔民，为公司挣的钱是我工资的多少倍也没算过，只知道自己也淘到了一大桶金。

2005年经同事介绍到某市春江花都小区物业做了3个月保安。12小时工作制，工资也是1500元，工作餐每顿补助2元。我是外地人，住物业闲置房不花钱。

门岗保安对进入小区的汽车都要登记管控，查岗发现漏记至少罚款100元。平时还要硬铮铮地站在岗亭里值班。

巡逻保安最辛苦，几十幢楼的地下室和楼道口都设置了签到处，上下午各签到两次。如果查出作弊连签两次要罚款200元。发现居民乱扔的垃圾还要及时清除，发现违章装修要及时报告，否则要承担相关责任。

临控保安相对轻松点，坐在监控室，及时记录门岗和小区里动态，发现乱贴广告传单、电梯故障、火灾隐患等，要及时记录并通知相关保安前去处置。否则要罚掉两三天工资。

无任门岗、巡逻和监控保安，上班时间都不得闲聊、串岗、玩手机、打瞌睡。特别是夜班，如果睡觉轻则罚款500无，重则开除。

我门岗、巡逻岗轮流做过一个月后，给保安队长送了一条香烟，第二天就到监控室值班了。队长教我经验说，总公司查岗一般都是节假日和雨雪天凌晨，只要避开这些时段，平时可以偷睡个把两个小时。

那天，不是节假日，也不是雨雪天。凌晨三点，我在监控室困的不行，伏案眯了会儿。偏偏这当口总公司查岗，两人在电梯里故意烧油毛毡，两人来监控室查我岗，逮住了睡觉的我，被罚款1000元！说我火灾都没发现，会造成不可诂量的损失！我一气之下离开了春江花都，在该市交警大队又找到了门卫的差事。

交警大队与交管所在一个大门内，门岗不分家。月工资3000元，24小时工作制，白天至晚上11点正常值班，晚上11点后可以休息，有少数车辆进出，及时查验放行即可。睡在保卫室，吃在食堂。食堂伙食很好，早餐大饼油条、鸡蛋和稀饭、面条随便吃，中晚饭鸡鱼蛋肉大米饭，一般都尽吃，就是不准喝酒。

周日那天，一个女士骑摩托车来换驾驶证，没介意是周日。她将身份证、驾驶证、照片丢给我，请我替她周一换新证。她给我200元费用，说周一再给我100元好处费。周一我到交管所换证窗口，接待我的是老乡，是位宝应阿姨。原来，平时有她的快递、信件我都第一时间送给她，她对我很客气。我说替朋友换证，她很快替我办结了，只收了75元工本费。

后来才知道，熟人换证一般就收100元左右的工本费，省去了学习、验车、换牌照等100多元费用。为此，交管所附近滋生了十几个专吃这碗饭的“黄牛”，他们与工作人员搞好关系，替人换证从中渔利。

我刚拿到新证，那位女士找来了，她高兴地拿回新驾驶证，又揣给我一张百元大钞。

这好处来得容易啊！没费精力轻而易举地得到了200多元，这美差到那块找啊！

第二天中午，老乡的婆婆带小孙子来交管所遛达，我给了小孩200元红包。

后来又给第二个、第三个人换了摩托车驾驶证。人家都说叫黄牛办害怕被宰，叫我办人家放心！我知道，人家把我当交警大队老员工了。

第一个月额外收入了一个月的工资，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照这样下去，除去到老乡家串门，一年也有六七万的收入啊！

俗说“人算不如天算。”好景不长，我在交警大队门卫工作才10个月，收入刚过5万，就被确诊为食管Ca了。

那年，我才5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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