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杂记】秋晨,那颗最亮的星
农历六月里,过得虽然有些狼狈,但每到夜更深静,总能挤出关于父亲的记忆。六月里的每个梦里,都有父亲。
梦到父亲,总是在说着话间醒来,睁开眼时才发现这是梦。
曾有人讲过,没个人都是天上的星宿投胎的,死后又变回星星。
跑到天台去寻找属于父亲的那颗星,满天的星星都在泛着光,像父亲生前慈祥的眼神。
其实,属于父亲的星,在我懂事那时起,早就嵌入我的心里。心里有条恬宁的星河,父亲在星河里,是最亮那颗。每回念到父亲,点亮了满河的心灯,流到天国,流到他身边。
满河的彩灯,是我这辈子对父亲最深亢的思念和牵挂。
六月,父亲的诞辰月。
七月中元节后,一个清晨,天刚微亮,读胡竹峰的《雪天的书》,翻到《秋水》读完,适逢窗外哗哗下起雨。这一场半梦半醒的秋雨,有些过瘾。
胡竹峰写道:立秋后,雨多了,整夜整日下。那雨瘦,枯寒纤弱,在天空飘着,细且长,迎向地面,盈盈浅浅,像刘旦宅笔下仕女的凝眸。
刘旦宅是谁?查到百度资料:刘旦宅(1931~2011),原名浑,又名小粟,后改名旦宅,别名海云生,浙江温州人。自幼喜好绘画,作品有《刘旦宅聊斋百图》、《石头记人物画册》等。
近来咽喉炎鼻炎发作痰多,读书时咳嗽声大,曾在睡床读书,咳嗽吓了璁儿,美姐说,到外面读吧。
读时,备一盒纸巾,把痰咳纸巾再丢垃圾桶。一阵书读下来,有痰的纸巾卷成小团,一大堆,好像云吞。
十六日那天下午,永忠约我,有空吗?去热水水库赏月吃月饼。
我知是没空,但又想争取去,便答他。六点半给你打电话,力争去。
七点,永忠打电话来,说,知道你去不了,那不去了,天华和老周来南山庐喝茶,来吧。
叔推荐给我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书,采用名家的画作插图。一套四册,分别是《幽梦影》《围炉夜话》《菜根谭》《小窗幽记》。这四册书,其实我都有,但名家画做插图的没有。
下午四点过,坐静心斋西窗读张潮的《幽梦影》,夕阳洒在窗帘,落到手臂,没感到炙热。
时过境迁,张潮的《幽梦影》有些句子不适时了。比如“文人讲武事,大都纸上谈兵;武将论文章,半属道听途说。”
当下,文人讲兵道武人写文章是常事了。
吴街南附评:今之武将谈武事,亦属纸上谈兵。今之文人论文章,大都道听途说。
路过宗叔番薯行的理发,停车进去刮胡子掏耳朵。
问宗叔他家北门头的铺位出租多少钱一个月,他告诉我,一间六千,一间四千。
宗叔说他理发理了几十年,换了几代主席了,如果是旧时,是经历了几个皇帝了。
他笑着说,九流三教,补锅的,补水桶,阉鸡的,打铁的,都没了,剩下算命的和剃头的,还有老师。
宗叔说他是二十三世的,按辈份,他是我叔公。
我请刚理好头发的客人帮我拍一张刮胡子的照片,那客人说他也姓邵,海头出的。
宗叔指着墙上镜子旁边长出苗的番薯说,我的番薯开花了,很好看。
我告诉他,我写过他两次。他惊诧:你就是阿哥?我知道志豪这名,却不知你还叫阿哥。
璁儿睡床上,突然发觉,这爷长了一大半截。
有些小慨,这爷出世一个便跟我一起生活,冲奶粉换尿布,一年多以来,生活有了奶粉味,间中也有些尿味。
在乡下几个月,璁儿是爷爷的调节器,所有事,在璁儿面前都不是事。璁儿一笑,在爷爷心里值万金。璁儿一哭,爷爷急。
小城的每个角落,爷爷陪璁儿走过,尽管他还不会完全听懂爷爷的话,每个有故事的角落,爷爷都会跟他说一遍。
看得最多的地方,是明代的钟鼓楼,几乎每天打从这里经过。每次过,我都告诉璁儿,爷爷上过这楼无数次。每次经过,停车下来,让璁儿看那楼阁和拱门,想将小城拥有六百多年的印记注入璁儿的记忆里,以后,无论他去哪里,心底里骨髓里,记着这一座钟鼓楼。
昨夜,永忠他们去大娘山露营,我等永忠拍的高山月亮,他发了一些星空图片,没有月亮的,我想,永忠可能是困了。
五点醒来,惦记着半爿秋月。
上天台,晨曦拌着月光,落在邻居的琉璃瓦屋顶,泛着微光。
头顶的半天,停驻着几抹裹着星星的薄云。那星星的光,比云还白。
月光落琉璃瓦屋面,不止一次看过,每次看都不同的心境。以前看到涂着月光的琉璃瓦上方无边的苍穹,心一下子空旷。现在看,反而有挤压的感觉。
再次抬头,云散了,星星好像密了,铺成半截星河。
突然,我看到一颗很亮的星,就在半爿秋月旁边。
图片来自南山庐
辛丑年七月廿一日,整理于小城旧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