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济世之回归中医
“回归中医”与“守正创新”是两个互相关联的策略,这与中医一百年的发展道路有着密切的联系。
有所迷失,必须回归
西风东渐,方文化碰撞,西方工业文明伴随着坚船利炮,让具有几千年文明史的中华文化备受冲击。医随国运,中医由于重视“有无相生”的生成条件与关系,而不善于研究细微结构,而与西方医学长于解剖结构形成鲜明对比。
1830年,王清任出版《医林改错》,以解剖为标准,造成了中医自信心的失落,开始了百年磨难,逐渐被边缘化了。
尽管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医教育培养了不少高级人才,中医的硕士、博士、主任医师、教授等职称系列齐全,有很多成果。然而,透过 “一片繁荣”的表面现象,不难看到中医界内部用西医的标准评价、改造中医,自我甘居从属地位的人不在少数;中医经典不被重视,历代中医名著很少有人阅读,中医学术萎缩,中医信仰危机让人担忧;中医博士不会看病,中医专家不再摸脉,中医院不姓中等一系列本不应该出现的现象背后,反映了现实问题的严重程度。
国医大师邓铁涛先生面对“泡沫中医”的严峻现实,向中医界发出的召唤,呼吁青年中医学经典,做临床,能中不西,先中后西,“回归中医”,“做铁杆中医”,发展中医学术。
如何看待中医,事关战略
国医大师朱良春先生为我所写的《回归中医》作序说:“回顾近百年中医药事业的历程,可谓几度沉浮,困惑迷茫。早在1950年先师章次公先生曾慨然指出:‘医至今日,式微已甚。’嗣后,党和政府对振兴中医工作多次发出指示,有所改观,但在学术上的困惑,殊难在短时间内扭转。章氏对改进中医的意见,今日观之,仍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卫生部中医顾问章次公先生,当年提出“故居今之世,而欲求改进中医,首望恢复辨证用药之精神,再以现代诊断方法,以济其不足,发皇中医药,其庶几焉。”他申明大意说:“次公敢郑重为同仁告:昨日今朝,岂可等量齐观?世界事物,无一刹那静止不变者;昨日之事,已成过去,吾可不问也;明日之事,方在未来,吾亦不遑计及也;吾之汲汲焉、惶惶焉者,惟今日而已。治学做人,一以贯之,岂但治病为然?而非邃于医而深于理者,恐其闻之而骇且惑也。”看来,章先生所重视的一是辨证论治,一是衷中参西,或叫衷中纳西,是两大法门。
朱良春先生对此深有体会,他说:“一切应当面对现实,辨证必须精细周详,见微知著;施治更应药随证变,切中肯綮,方得个中三味。然综观当今之医,系统、正确运用四诊八纲,辨证论治者已不多见,常以生化声光检测为依据,按病选药,套方成药,应手而出;至于望神察色,详询切脉,形式而已;更有甚者,率以西药施治,美其名曰中西医结合,盖此等中医对辨证论治,日趋淡化,已不姓中,中医院亦已成综合医院矣,令人浩叹!如何扭转现状,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已采取多种措施,但愿能力挽颓势,重振中医雄风,则幸甚矣!我认为诸多具体措施,如聘名师,带高徒,培养优秀中医人才,提倡读经典、多临床等等,固属必要,但更为重要者,乃是如何大力厘清思路,树立自强、自信的信心,才能安下心来,冷静思考,埋头去干。”
邓铁涛教授、朱良春先生想在了一起,说到了一处,提出了振兴中医的基本策略,值得我们重视,更值得我们躬身实践,始于足下。
回归中医,首重复苏自主意识
邓铁涛先生说:“中医是世界上唯一延续了几千年的医学,是我国的主流医学之一,是以人为本的医学”。然而,在近代以来,用解剖评价中医的脏象学说,并以此“汇通”西医知识,不仅“汇而不通”,中医学的指导理论阴阳、五行,也被打入玄学、迷信的行列,出现了“废医存药”的局面。
“中医科学化”一直是很时髦的口号,是中医不保守、不甘落后的一种姿态。但是,普遍认为中医不具备科学素养,没有研究的资格,而只有等待研究的义务。用西医来研究中医,改造中医大行其道,这种“废医存药”的做法,在今天仍然还有很大的市场。
但是,对中医的阴阳本质、气血本质、脏腑本质、证本质的研究,虽然花了不少心血,也在不同的指标上,说明了其有“客观”依据,但是,仍然不能完全揭示其本质特征。
控制论、系统论、黑箱理论、信息论、耗散结构理论、反馈机理、复杂科学等等,所有的新学说都在中医学里找到了自己的依据;微量元素、氧自由基、免疫监控等所有医学新进展,都能与中医扯上缘分,中医辨证治疗都会发生某种程度的改善,可以见到一定的疗效。卫星上天、海员下海、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艾滋病发作等等,古人从没有见过的疾病,用中医的辨证论治去治疗,都可以取得不同程度的疗效。
由此,我们必须再做思考:中医难道只是“传统医学”?不是现代医学、未来医学吗?
我们必须对于过去的工作做一个总的盘点,只有认清了现在,才能正确应对未来。
回归中医,尊重中医自身规律
用什么指导中医的临床实践,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是按照西医的疾病观、西医的检查指标指导中医临床用药,还是使用传统的阴阳五行、脏腑经络、气血津液、寒热虚实、六经八纲理论指导中医的临床实践?是中医为主,还是西医为主,或者中医西医理论掺杂在一起指导?如何处理中医与西医理论指导的关系,我们是否已经清晰而坚定?我们的依据在哪里?需要明确地回答,而不是含混不清地“跟着感觉走”。
中医学走过了几千年的历程,其认识疾病、治疗疾病、评价疗效,依据的都是证候。证候里尽管有症状与体征的区别,但都是通过四诊可以认识的,“能合色脉可以万全”的“客观体征”。
病理病灶的肝炎、肾炎、肺炎、心脏病,甚至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型心脏病、肾小球弥漫增生性肾炎等等都是宏观的改变,都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各种病理病灶的形成,都是先由“分子机制”的改变,多种分子物质互相作用,逐步引发“级联反应”,肌体组织原有的状态与平衡被打破,“恶性循环”逐步升级,才能形成病灶。进行各种检查报告,忽视人体的主观感觉,不重视“内在卫生资源”的开发利用,就会丢掉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再加上“市场医学”弊端的暴露,造成慢病高发难治,费用高昂难付,化学制药滥用成灾的世界难题,需要中医智慧解决。
临床上可以见到只有病灶而没有证候的患者,更多的是只有证候而没有病灶。当病灶与证候同时存在的时候,也不是病灶决定证候的表现,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病证而各不同”。所以,证候在疾病过程中的作用不容忽视。
中医的临床优势表现在两方面:一个是只有证候而没有病灶的病人,需要找中医治疗。这往往是“早期介入”的最佳时机,把疾病消灭于萌芽状态,是中医的长处所在。
中医的第二个临床优势是善于解决复杂问题。患者在“从头到脚”的精密仪器检查之后,许多老人成了“全毛病”,各个专家都可以“很有科学依据”地开出来一堆药,按照各个“局部最佳”开出来的一大堆药,如何吃?各种药物相互之间有何影响?谁也说不清楚,因为“靶点太多”的时候,就好象四面楚歌,难于下手,这是还原论方法学上的缺陷,难于弥补。现代科学或者只研究一种物质,或者研究二种属性之间的关系。至于三个要素之间如何构成一个有机体系?四五个要素之间如何和谐、平衡、动态变化?现代医学、科学还没有这样的成熟理论模型。
几千年之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完成了这一构想,而且是人与自然和谐的理论体系。中医既有气一元的构成论,也有阴阳对立统一的矛盾论,还有五行生克制化,人与天地自然和谐动态变化的复杂理论模型,它们使中医善于解决复杂问题,给了中医以强大的理论支撑,使中医可以把有关人体生命健康、疾病转归的因素都纳入进来,统筹兼顾,“一揽子解决”,在一个方剂里通盘考虑所有问题,动态地根据微观变化反应出来的证候,调整处方,理法方药紧密契合,丝丝入扣,取得理想效果,达到整体最佳状态,恢复健康,保持健康。
回归中医,就是要有中医自己的标准
对于中医应当学习什么,中医应当具备什么素质,中医如何使用中药,中医如何进行理论创新,中医如何进行治疗方法的创新,中医的疗效如何评价,中医的医疗事故如何鉴定、处理等等,都应当有符合中医特色的方法,可以在实践之中不断摸索、完善,而不能简单套用西医药的标准。西医药的标准中医可以参考、借鉴,可以做事后的说明工具,但是不能用西药的的标准评价、改造中医药,也不能做中医药临床实践的事前指导。
传统中医对于辨别药物,掌握药性的医药不分家;对于一专多能的针药一起用,内外妇儿大小方脉的横向贯通,都是我们今天加以禁止的。
中华文化的复兴,是一个系统工程。就像所有的“怀古”诗都是有感于现实而作一样,所有的复兴、回归,也都是历史盘旋地上升过程,欧洲的文艺复兴不是复古,中医的回归更必须面对现实。中医与西医共同构成我国卫生体制的“一体两翼”,中医必须西医协作起来,共同发展。其实,中西医之间互相配合,互相学习,已经创造了很多临床奇迹。在现代西医打造的技术平台上,中医的表现更加优秀。现代科学的实证微观手段,使中医看得更加真切、细致;中华文化、中国古代哲学的宏观把握、动态调控,使中医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太阳的回归,使大地万物有了生存的节律。回归中医,是在历史的大台上,更好地面对世界,面对现实社会,面对未来发展。既然认清了前进的道路,我们怎么能倒退而不大踏步地前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