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篮夏天

春天,我们看花,看着看着,就忘却了一冬的寂寞,满心欢喜。

到了夏天,我们喜欢拎着一只竹制的菜篮,踩着露水清亮的田埂,去田地里采摘,收获一篮子的瓜果蔬菜,小小的篮子里装满了一个夏天,不只是充实,还有着无尽的快乐。

初夏,我去地边,摘豌豆,摘蚕豆。豌豆苗蜿蜒在地里,在春天里嫩得甜腻的豌豆苗黄了,豌豆荚也饱满了。顺手牵起豌豆的藤蔓,躺在豌豆叶上晶莹的露珠滚了一地,伸手摘下一颗颗圆鼓鼓的豆荚,丢到篮子里。只摘了几棵豌豆,就盖住了篮子底。嘴馋了,顺手剥开一颗豆荚,新鲜的豌豆在嘴里一嚼,满嘴甜甜的豌豆香。

蚕豆站在地边,不招人待见,叶子肥肥的,豆荚也肥肥大大的,摘下来,不一会儿工夫就摘了满满一篮子。把蚕豆荚剥开,里面是一颗颗的蚕豆,外面还有一层皮。母亲闲着没事,将蚕豆用针线一粒粒串起来,放点盐和茴香,煮茴香豆吃。村里的伙伴们常将煮好的一串茴香豆挂在胸前,边玩边吃。吃完了,胸前也留下了一圈紫黑的印迹。

提着篮子去菜地里摘空心菜、木耳菜、青菜、苋菜,装满一篮子的碧绿。想着先民们穿着草鞋,或光着脚丫,踩在露水里,也提着竹篮去地里采摘这些蔬菜,心里就欢喜。在《诗经》里,它们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蕹、葵、菘、荇。我们已经不会再这样称呼它们了,但采摘的欢喜却是一样的。我们和先民一样,提着一篮子的碧绿和清新。

辣椒从浅绿到深绿,从橙色到红色,挂满了枝头,辣椒棵要用小竹杆绑定支撑着,才不至于被累累的果实垂断。摘辣椒,像疏果一样,选深绿和红色的辣椒摘下来,随手丢到篮子里。

落苏就是茄子(家乡人都叫落苏),有青有紫,个儿都大,摘几个,就是一篮子。

黄瓜和西红柿成熟的时间差不多,到菜园里就一起摘到篮子里。黄瓜顶着带蒂的残花,碧绿带刺,有股泼辣劲。西红柿表皮光滑,颜色鲜红,看着圆润。它们放在一起,反衬着的红与绿,倒显得谐调自然了。

黄昏的阳光里,我拎一个大菜篮,去菜地里摘豆角、四季豆。豆角挂在用竹子搭好的架子上,整齐的一行一列,看着像排列整齐的穿着迷彩的队伍。

豆角是碧玉条,双双对对挂满在竹架上,一对对掐下来,整齐地放在篮子里,拎回家。豆角高产,多得吃不完。母亲将老一点的豆角,用水焯过,晒干,想吃的时候焖肉,香而有嚼劲。嫩一点的豆角,一把把的用稻草捆好,盘曲着放在坛子里,放盐腌上,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腌好了。腌好的豆角金黄,脆嫩咸香,佐粥极好。四季豆肥一点,短一点,嫩一点,水分足,放点蒜子清炒,脆嫩香甜。

六月天,江南闷热,去河里洗澡,也带个篮子,装从水里捞上来的藕带、菱角菜、鸡头米和花心藕。偶尔还能从河边的草丛里捡到一窝鸭蛋,那多开心呀。

外公家的杏子、桃子熟了。外公来我家,我看见他拎着一篮子的黄杏子和红桃子,还毛茸茸的呢。

暑假,我去外公家,傍晚,外公拎个菜篮子去地里,摘回一篮子的瓜,有香瓜、酥瓜、菜瓜和变瓜,另一只手还捧着个大西瓜。瓜放在篮子里,吊在井里冰着,晚上吃,清凉甜润,一个夏天都是甜的、凉爽的。

在乡村,夏天拎个菜篮子出门,总不会空着回来,瓜果蔬菜总是不缺的。

一篮夏天,就是一篮最缤纷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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