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记事之腊月二十六赶深县南河柳集
俺不大点儿的时候,日脚刚刚迈进腊月二十的门槛,村子上空便飘散着淡淡的过年味儿。东家一声炮响,西家传出咔咔的劈柴声,此时,磨豆腐,剁菜馅,炒花生,蒸卷子,家家户户忙得不亦乐乎。
而赶年集买年货是过年人们的主要活动之一。
我小时候,每到腊月二十六,是深县南河柳集。赶年集买小鞭是男孩子做梦都想干的事情。腊月二十五晚上迷糊一觉就睁眼睡不着,天还没有大亮,就叫醒娘做饭,胡乱扒拉几口饭,就连蹦带跳地跟着爹去赶集。
道上赶集的人轮轮岗岗,那时候人们大多是走着去的,有的大人肩上背一个条筐,有的胳膊下夹着一条布口袋,而我们小孩子们什么也不拿,只顾一个劲地朝前跑。
南河柳集是我们这一带比较大的集市,离我们村也就五六里路,所以一溜小跑就到了。
集上早已人头攒动,挤挤喳喳。在街口等上爹,我们先去姑家打个溜儿,然后就去集上看稀罕。
集上人们推来搡去,挤成了一个肉疙瘩,买东西也很困难。爹去称肉买蘑菇黑笋干粉,而我早跑到炮市听响去了。
只听炮市噼噼啪啪的声音此消彼起,从不停息。有的手举木杆,杆头挑着一挂长鞭,人站在高处,声嘶力竭地喊着:“买炮买响的,寻媳妇寻漂亮的”,此时,有人有烟头点燃炮捻,只听噼啪的清脆声震得心怦怦直跳;这边刚响完,那边又接着响。卖二踢脚的喊“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黄河的水不是尿泚的”,然后手捏二踢脚,捻吱吱冒火,嗵的一声飞到半截空炸响,人们便围拢来纷纷掏钱买。此时,那边一个半黑脸老头竟嘴叼二踢脚,脑袋侧歪,旁边有人帮他点捻,只听“嗖”的一声,二踢脚从他的嘴中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而他心不惊,肉不跳,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好一会儿人群中才发出一声“好”,叫好声过后,于是刚才围拢的人又散去把半黑脸包裹了个严严实实。卖起火的也嗖嗖的放着,卖土花的也吱吱的点燃,忽然,烟火引燃了炮市,人们叫喊着,跑着,鞭炮啪啪地响着,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停息。
炮市地上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碎纸屑,我是没有钱买的,只得看,有时见有截捻没响的,就赶紧跑过去拾起来装进兜里,回家撅成两截,用香点燃炮药,只听呼呼的跐溜声,现在想来,那是多么危险的事啊!
在炮市过足了瘾,就去画摊转悠看画,各种各样的年画摆满了村边长长的两溜,有四山屏,有戏出,有一个胖小子骑着一个大公鸡的三年早知道,还有八大锤,也有一些背插小旗打仗的人。
不知不觉到了过晌午了,在集上找到爹,央求着爹买几挂小鞭,买张三年早知道,就连蹿带蹦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