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武：我的两次被骗经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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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后，秋高气爽，早晚已凉爽宜人。我去长安找人讨债不遇，忽接发小正平打来电话，说有事找我。在三友茶楼，见到正平时，他旁边还坐着一人，西装革履，板寸头，短脖园脸，两眼光亮而游移不定。正平介绍说：“给你介绍一朋友，今有一好事，你定能胜任。”那人站起和我握手问好：“我叫汪宏柏，在市农业局工作，现领导交待我一任务，咱关中一带农村做饭取暖的燃料问题，历来就是头痛的一件大事。尤其沿山一带全靠砍伐树木、玉米杆、麦草等，既不卫生又污染环境，破坏山区林木尤为弊大。现根据山东等外省先进经验，拟推广发展村村户户利用鸡牛羊猪粪发酵建沼气池，既解决烧火做饭问题，又可兼顾照明，干净、节能，百利而无一害。北有泾三原、高陵，西有周至、户县，南有长安，东有灞桥、蓝田·····地域广，任务重，由我牵头负责。我欲找一位有施工能力、干炼之人具体负责实施。先从临潼、蓝田开始，每户政府资助1500元，基层乡镇出1500元。各用户除灯泡、软管少量钱外，几乎不用掏钱，炉灶等大件等政府全包，是利民好事。一期先建3000个。据正平介绍你完全可胜任担当，你意下如何？”

我疑惑问道：“那我的模型制作、池土开挖、管道连接、人工工资等都会产生费用，我们的利润又在哪儿？”

“ 问的好”，汪的流盼眼光定在我的脸上，神秘地咧嘴一笑：“老兄思路缜密，这里面窍道在于各县、乡、村、镇上报的数字，及核实都由我负责，这其中差额拨款么......啊，你懂的。”他无声地笑了。我从他笑意里看到了更深一层意思：借我手多报套钱是他最看重的。

领导要他全权负责此肥差，则全得益于自己脑瓜灵活，深谙官场上混法绝窍，他脸上洋溢着得意笑容，伸出四个手指，两眼放光给我俩说教：“办事深得领导喜欢和重用就四句话，一是先奏后斩，二是先斩后奏，三是斩而不奏，四是奏而不斩。”他又点燃一根烟，悠悠吐出屡屡青烟，近而详解道：“1、先请示后处理。出事于己无关。2、先要有勇气和判断力，在领导遇到尴尬问题时才用。3、给领导留条后路，真出问题，领导可说不知道，推个干净。4、领导很勉强的批复，拖下去。这年头表扬了指鹿为马的，提拔了溜须拍马的，苦了当牛作马的，整了单枪匹马的。”看来，此君正春风得意，混的不错，红润的脸上笑容可鞠，象朵盛开的喇叭花。言谈语气中透着圆滑与狡诈，还有些好为人师的自傲与显摆。

第二天，在市政府办公大楼三层农业局科技处一间办公室里，汪宏柏拉开抽屉，取出关于推广沼气的红头文件、投资摊派比例表、图纸等相关资料。我详细看了图纸，工艺并不复杂，施工难度不大。就在我积极筹备此事时，突接他打来电话，让速赶来户县参加各县县长及有关人员联席会议。在户县县委礼堂听了动员大会报告后，下午安排参观该县沼气样板工程。中午在餐厅会餐时，他特意把我安排在临潼组，向该组长高某诡秘地介绍了我。

接下来，我象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被汪牵着鼻子，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奔走地晕头转向。又忽一日他急急把我叫去，和我商量道：“市直机关各单位职工运动会马上召开，蓝球比赛农业局历年属弱项，局长很是恼火，今年拟插入外援，改变局面，据悉，各单位历届都是这么干的，这已是公开的密秘。听说老兄儿子体院毕业，能否来帮打几天蓝球？不瞒老兄，本人父子也爱打篮球，故负责此项，怎么样，帮帮我？”

“没问题。”我满口答应。儿子毕业后一直找工作未果，静等去长安三中教体育尚未有定论，赋闲在家。于是，我儿子冒以农业局职工名义参加篮球比赛。参战的第一场比赛是和市房地局比赛，双方队员一上场，儿子一眼认出对方其中两人是体院校友，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儿子曾是市跳高第一名，弹跳极好，运动专业，因之他的腾、挪、跳、跃、闪，扭身侧投、仰投、背投，出神入化，极为迅速，暴发力、弹跳力非他人可及，令观者叫好不绝，叹为观至。一场球比赛下来大获全胜，一吐多年败北之不快，顿发扬眉吐气之快意。

第二场是和历年冠军保持者国税局比赛。体院蓝球教学一般有正付两教练，正教练教学员如何带球上蓝，起跳，投蓝......付教练则教学员如何诱使对方犯规，使用暗肘，暗力让对方受伤，摔倒等等不易察觉的技巧。这些儿子当然也烂熟于心，比赛结果以超一分领先。事后，汪宏栢告诉兴奋地告诉我，局长对我儿子极为看中，大加赞赏，他给局长建议把我儿子招到局下属单位，以备后用，并建议去农业学校任体育教师为妥。局长虽未明确表态，看样也不反对，就看我给咱如何运作了。

拟去的长安二中迟迟没消息，正愁怎么办，有此机缘，求之不得。他约我同去西郊农校见校长一面。第二天，经他指点，我提上重礼，在鱼化镇最高档酒楼宴请农校校长。看来汪宏柏和校长很熟，俩人推杯换盞。畅叙陈年往事，我几乎插不上话，被完全边缘化了。汪对我请客的本意只字不提，对我的暗示熟视无赌，告别时他从我手里拿过礼物，强纳校长收下。就这样，他访友，我买礼；他宴朋，我买单。场面上我又不便发作，感觉自己完全一个冤大头，被人耍了。见我脸色阴沉，他安慰道：“电话里私下已说知了，大家心照不宣，表面不点破为好，重点还在局里，你放心。老兄，明天给我先拿两万元钱来，我得方方面面打点运作。”通过上次老圆丁骗我，我已疑心重重，虽有疑虑但细想来，汪宏栢是正儿八经农业局国家干部、公务员，在市政府大院内的农业局办公室，我也常去，可算货真价实。市、局红头文件亲眼目睹，正值干事业、盼提拔好年华，谅他不敢胡来。权衡再三，筹措两万元交给汪宏栢。自此后，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去农业局找他，十有八九扑空，打电话亦老是说他在某乡调研，地址多变，但一再告诫我速离开局办公室，勿与人交谈。话语之急切，语气之惊恐，几近央求，令人大惑不解，顿生疑窦。问及沼气工程事，他讶我之无知弱智：“凡政府益民举措，政令往往不畅，速度几近蜗牛，无疾而终是常有的事，等等再看。”我无语。后又陆续借故要去一万八千元钱。

最酷暑难熬的七、八、九三个月，在焦急渴盼中慢慢熬过，汪宏柏所说的两件事均杳无音信。我隐约感到他在躲着我，迷茫难解，但又不敢莽撞打听，唯恐事被办砸，还坏了汪的前程。我一次又一次去找他，终于他同事蒋某把我叫到楼拐角，给我说了实情：汪因被他人举报骗钱等劣迹，已被记大过处分，亦不在局机关工作，现下调到下属单位南郊种子研究所上班......

原来，汪宏栢在春末夏初时，奉命去彬县调研波尔山羊发展状况，巧遇在该县工作的校友。好友相见分外高兴，兴冲冲参观完大佛寺已近黄昏，二人酒足饭饱之后，尚余兴未尽，乘着酒劲来到ktv歌厅，当即叫来小姐肖红陪唱。醉眼朦胧中，见小姐闻不惯他呼出的酒气，老躲来躲去，很生气，猛地一拉，欲揽怀中。谁料肖红不备被重重摔倒，头在光滑地花岗岩地板上磕出“咚”的一声闷响，立即眼睛上翻，口吐白沫，人事不醒。汪宏栢吓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紫，最后固定成土灰色，酒劲全退，光剩惊、恐、怕了。急送医院抢救，颅脑内损伤淤血待处。向来自谓脑瓜灵活的他，此刻也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校友作主急约来家住本地的小姐家长，经一昼夜反复私下协商调解，签订了私了协议：汪一次性付对方十万元作治疗和后期康复，校友东挪西借给凑了十万，解了燃眉之急，他才侥幸脱身。

如何速还这十万元，亦是刻不容缓的事。他色心未退，灾星忽到，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露网之鱼，失魂落魄回到西安，再无心思工作，满脑子都是怎样筹钱，以企补丁按住窟窿。情急之中，我便成了他可欺骗的取款机，骗去我三万八千元还不足应急，他又故技重演，骗去急欲给女儿找工作的医生姚某六万多，才将窟窿堵住。谁料姚某锲而不舍地去农业局四处打探，逢人便问，合盘向局里倒出原委，汪宏柏终于东窗事发，纪委谈话，大过处分，调离下放。

当我在种子研究所堵住汪宏柏时，只见他杨起的眉毛塌下来，光亮刺人的目光变得可怜巴巴，红润的容光变得发青而毫无血色，他满面戚容对我说：“老兄，我确实摊着大事了，对不起你，我不是坏人，也没诚心骗人，你的钱我定慢慢还清。”说到这里，他居然动了感情，眼里湿了一些。我没有痛打落水狗的绝劲，只希望他在新岗位好好做人。

从此，我又踏上漫漫讨债路......

作者简介

张焕武，男，1950年11月生，西安市政一公司退休干部，已在网络上陆续发表六十多篇小说、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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