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隔，桥之断——辽东慢记（3）

上

昨天下午，到达丹东。第一个点就去看鸭绿江上的断桥。

断桥跨半江，另外半江耸立着几座桥墩，像是无脑的躯体，不知所措地站在江中。

相邻几十米，是另一座完整的铁桥，取名字“中朝友谊桥”。这座桥现在因为疫情，也是关闭的。实际上，在疫情以前，也只是半开放。逢一、三、五，每天限额1000名游客通过，还有就是中国援朝物资，通过这座桥，运往对岸。

据介绍，断桥是鸭绿江上的第一座桥。1911年由日本驻朝总督府铁路局建造。桥长944.2米，宽11米。1950年朝鲜战争时，该桥朝鲜部分被美军飞机炸毁。

导游说，这座桥的中间两孔桥梁是可以平转的，以便高大的帆船通过。这是世界上第一座桥梁平转的桥。大巴司机赵师傅说，听他爷爷说，当年日本人在造这座桥时，担心中国劳工桥墩的基础做不到位，特命人先埋下一些金币，然后让工人下水干活后，摸起金币，谁摸起归谁。

桥那头是朝鲜的新义州，还能看到几座高楼。主要是通过与丹东的边贸得以发展，是仅次于平壤的朝鲜第二大城市。

丹东，原名安东。如果把辽东半岛比作一根舌头的话，旅顺是舌尖，丹东就是舌根。发源于长白山天池的鸭绿江自东向西，流到丹东汇入黄海。

导游说，在丹东经常会碰到朝鲜人。朝鲜人男人基本是经商的，有明显的标志，大背头、直领中山装，胸口别着大头像。当朝鲜人面不能说“高丽棒子”和“金san胖”。在丹东的朝鲜人主要是在各大饭店打工的女孩子，很漂亮，能歌善舞。工资不高，每月只有350元钱。她们6个女孩子就有一个领班，其实就是监督。领班工资500元每月。但她们大部分得上缴。即使这样，她们的收入也比国内上班的要高得多。国内上班的，每月一万朝币，相当于人民币18元多一些。

我查了一下百度，几年前，一万朝币相当于人民币65元。现在朝币在大幅度贬值。我用20元，向导游兑换了两张面值5000元的朝币。

晚饭在一家叫做“三姐妹朝鲜菜”的饭店用餐。饭店生意清淡。店里两姐妹在操持着，她们之间用朝语交流。我问大姐：“你们是朝鲜人？”

大姐说：“不是，我是侨居朝鲜的中国人。在朝鲜新义州也有房子。以前做边贸，前年回来的。边贸停了没事干，就开了这家饭店。”

“朝鲜生意怎么样？还好做吗？”

（“三姐妹饭店”的特色菜：明太鱼）

“不好做。海关卡拿。我们的货物过关，有好吃好穿的，海关工作人员就要拿。我们只能在一旁陪着笑脸。他们高兴了，报税的时候就打个折。其实，他们平时也吃不饱。”

下

今天6点钟，我们就出发去宽甸。雨下得有点紧，气温也降到了20度。宽甸也是当年志愿军过江的一个点。

7点半到达河口景区的火车站。

鸭绿江上水雾缭绕，对岸只露出淡淡的山的轮扣，很像一幅浅淡的水墨山水画长卷。

哐啷哐啷的小火车，把我们带到国门。

下来先看“抗美援朝铁道纪念馆”，然后游览耸立在国境铁路大桥前的“国门”。据百度，国境铁路大桥原名清风铁路桥，由日本东亚土木会社承建，于1939年9月1日正式通车。

铁路桥横跨鸭绿江，但国门紧闭，“门”变成了“闩”。

对一国而言，关闭是简单的，而如何开放，则是困难的。百多年以前的大清是这样，现在对岸的这个国家，也是如此。

从国门下来，乘小火车返回，然后坐轮船，游览鸭绿江。

这时，雨已经停了，云也散了许多。对岸渐渐露出了比较清晰的面容。看过去，对岸有一群人，似乎在修堤岸。还有不少厂房，好几根高烟囱。但没有冒烟，游轮喇叭介绍，对岸是清风工业区，工厂都是日本殖民时期留下的，至今仍在使用。不过现在处于停工的状态。

导游说，对岸很穷，疫情前每人每天定量半斤糙米饭，不是半斤米的饭。为什么只有糙米饭，就是他们没有先进的碾米机。他们的吃饱，就是不是很饿。现在为躲疫情闭国了，连中国援助的大米汽油都进不去。老百姓饿得够呛。以前还有逃过来的。现在都不敢逃了。因为抓回去惩罚很残酷。男的就用铁钩子勾住锁骨、女的勾住手掌心，拖回去，而且还通知家人亲朋到桥堍来围观。

即便这样，他们还觉得自己很幸福。他们说中国人活得太累，成天就是钱钱的，而他们不愁吃穿，不愁上学看病。

鸭绿江属中朝共有，两国的国境线是在对岸边。中国渔民、游客可以在江上作业、游览，但不能登陆对岸，对朝鲜人也是如此。但朝鲜人基本是不下江的。导游说他们还不懂什么叫旅游，就好比我们这里改革开放以前。

1905年，日本打赢了“日俄战争”，从清廷手里取得东北的大量特权，还取得朝鲜的殖民权。日本迅速在鸭绿江上建起了第一座铁路桥。九一八事变后，他们立即建起第二座。他们需要交通来加快资源要素的流通。

战争，作为人类之间最剧烈的冲突，摧毁桥梁阻断交通是战争的一部分。

朝鲜战争停战已有68年，而且中朝是“唇齿相依”的紧邻，体制相同的社会主义国家，但双方的沟通并不十分畅通，物资、人员只是有限制的流动。今天，这有限的流通也被“疫情”所终结。这种终结，对于我来说，只是想去玩而不得，对于对岸无数个“我”来说，是匮乏是饥饿，是命悬一线。

从卫星上看地球，这颗蔚蓝的星球无国境无隔阂。现在人类科技的长足进步，江河湖海已不是隔断，高山冰川也不是。江之隔、桥之断，都是人为的，这不应成为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