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伶与武旦：“五小名旦”各有所特长，但皆不能算为全材

　谈到武旦角色，老一辈的只有朱桂芳一人，少一辈的亦只是宋德珠、阎世善二三人而已，在绝望中维持着武旦一系。朱桂芳的技艺，确实是“快”、“准”、“稳”，三字批评最为适当，登跷后过家伙的漂亮，起打的敏捷利落，都显示着非常的美率，可惜他的扮相过于苦恶，而身段又不婀娜，所以难得台下一般人之欢迎。

朱桂芳、孙甫亭之《泗州城》

　宋德珠曾师事九阵风（阎岚秋），然不为其范围所困，常自发明新的打法，创出新的美姿，打出手是异常的快与率，花样翻新，使人百观不厌；一双红跷，更添加戏中不少的妙趣。

　常见当打出手时，台下屏然鸦雀无声，聆剧者万目睽睽注瞩于台上，由此可见出工夫纯正之一斑。甚希望德珠能抱着绝大的精神向前苦干，使武旦一行不致随草木而湮没也。

宋德珠与李伯言、黄柳霜

　阎世善近几年在沪江大红大紫，然在京都因宋德珠之关系终未大红。他的嗓音、扮相、做工、身段都不及德珠多多，武工尚称纯熟，打出手落家伙亦是一缺欠，然每辅佐尚小云演《白蛇传》饰青蛇和《刘金定》饰女兵，都很有可观，比起他的正工戏如《泗州城》、《攻潼关》、《百草山》、《蟠桃会》等似强之多多。若能潜心努力，在今日武旦削弱残势下，极易一举成名。

阎世善之《虹霓关》

　谈到童伶，在今日盛传有五小名旦之说（张君秋、宋德珠、毛世来、李世芳、荀令香），他们各有所特长，但皆不能算为全材，对剧艺虽有相当成功，然仍须向前去探求。谚云：“学无止境”，诚非虚语。

　张君秋自辅助马连良以来，声势大振。他的身材很苗条纤细，最适饰“林黛玉”似的多愁善病女子。

　唱腔极力摹仿兰芳，工整而腔圆，闭目聆去，几一字一句莫不似当年浣华。天赋实是异常卓绝，白口也很甜爽脆腻，然他的身段过于呆板，近年虽改革不少，然仍须向前努力。武工似不为其所擅长，《穆柯寨》、《樊江关》、《虹霓关》虽常唱，然起打时终觉松懈。

张君秋之《汾河湾》

　宋德珠自去年独自挑班自任大梁，识者均为其捏一把冷汗，谁知半年后，却能一帆风顺悠然渡过，征津赴沪，更增添无数声势。他的扮相非常美艳，小的动作常含有柔美之形态，此为其长处。白口、唱腔完全模仿小留香馆主，尚称不恶。他的武工不但在童伶中，即在整个剧坛中，亦可称之为一绝。

　毛世来亦为处处模仿慧生之一人，且较德珠尤过之，身段颇婀娜多姿，惜小家气过盛。白口很委婉柔腻，做工很细致妩媚，在五小名旦中可居首位。然其扮相近数月来显瘦而发黑，不逮科班时远甚，究不知为何故？

　李世芳则人事俱备，然嗓音终是时好时坏，捉摸不定，若长久下去，不但在五小名旦中无其地位，即对戏剧界亦必绝声敛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李世芳何其不幸若此。他的扮相是富丽堂皇，极似大梅，唱腔虽稍失单薄，然终不离梅腔规范，动作表情、举手投足皆有独到之处，武工且能打出手，可见私下颇知用功，然嗓音恢复无期，奈何！

李世芳与毛世来

李世芳、毛世来之《樊江关》

　最后谈到慧生之长公子令香。自随其父同台后，大博台下顾曲者相称赞和欢迎，扮相很端庄凝重而富艳美丽，处处不失大家闺秀之风范。其化装术若贴片子等皆效自乃父，动作之柔软、忸怩之神色亦与乃父一般无二，故王瑶卿曾戏谓令香“一切都脱不了你们村子的味儿”。此语虽属笑谈，然事实亦确如此。唱工因天赋关系，多仿自砚秋，且甚效似，聪慧非他人所可比拟。

荀令香之《玉堂春》

　旧戏中如《桑园会》的罗氏女，新戏中如《香菱》中的宝钗，都是他的绝工戏。武工不为其所擅长，此处应多加注意耳。

（《立言画刊》1940年第6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