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作家：李申时《醋票》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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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申时佳作

作者简介

李申时，甘肃省礼县石桥镇圣泉人，1981年毕业于天水地区礼县师范，《祁连文学杂志》和《西宁表情》特约作家、《星火文苑文学平台》签约作家。分别在西垂文苑、天水文学,西部书坛,文化礼县,红河文苑,作家文苑、昆仑文学、《小小说月刊》《精短小说》《中国乡村》等杂志，平台刊出文章。

醋票（小说）

作者/李申时

大约腊月十七八左右，祖母说是：“三星调，鸡儿叫。”后来我估计是凌晨四点左右的天气。这回不是祖母喊叫着让睡意朦胧的我快快起床，而是，早已把第二天出行要用的，譬如土瓷和玻璃醋瓶，晚上准备好收拾在了背篼里的母亲，过来在我睡觉的屋子，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我则立马跟着母亲出了大门。

缺了少半块的月亮，还有点火红色样的光彩，她穿梭往来似的刚刚钻入浓浓的云彩里，那轻盈的身影，就很快又挂在了暗淡无光的天空底下。我们家离县城外的粮站不足十里路程，期间上溯西汉河，跨越冬季便桥，这时候，一般田里的庄稼只有瑟缩在寒霜里，看似浅绿且也脚步踩上去断裂样嚓嚓作响的麦苗。其时踩踏出一条路道，春天来了还会正常出苗返青，并不影响作物的产量。这时候，随便的土地，只要不结冰或积水就都是脚下的道路。直直的打几次截路，直线距离则不足七八里路程。要去的人虽然都没有钟表，没有任何人传呼，可怎么就那么准时，村里出来，十数个伙伴基本聚齐。

这伙人里只有母亲一个成年人，大多数不过十四五岁，几乎都是我们班上庄里的同学。

到粮站门口，天上丝丝缕缕的云彩底下，已经呈现出了暗淡的天光。但站在大门外冰冷的寒风里，冻得人不由自主得瑟瑟发抖。好在我们一伙来的最早，一来天气好冷，二来单位上班的时间，还差一半个小时，于是，在母亲的提议下，大家都去找柴禾生了火苗。粮站门口马路过去，有一块比粮站低一两米的庄稼及菜地。下了崖坎，玉米杆，叶的随便拿来堆了一小垛。城里忌讳点燃大火，虽然火苗不过膝盖，可围在篝火跟前，顷刻里浑身觉得暖意融融。随着篝火的逐渐熄灭，十来分钟的时间，陆陆续续来了近乎百十人左右。到后来快开门的时候，一下子门口拥挤到了二三百人上下。那些提着玻璃醋瓶，塑料桶，土瓷瓦罐的青壮年密密实实的没人主持，黑压压向前略微用力的程度，挤压着打钉着铁皮门板的铸铁框架，即能开进去一辆大卡车的粮站大门，咯咯吱吱的响动不已，重压着里边打开铁锁后，不能拔出门栓的守门人，呵斥着几次放松或挤压后，才吱吱扭扭的推了开来。

这时候，完全可以用酆都城里放出的恶鬼的气势磅礴去比喻，真所谓排山倒海。我在外力的强劲干涉之下，几次差点摔倒，可那速度，那耐力是我出生后的第一次所能忍受的极限。城关粮站的醋房位于粮站院子靠近城中心的那边。只是一个庄户人家所谓不规则的四合院而已，薰的乌黑发亮的木门土墙，紧紧拥挤的人群站满了四五分土地的院子，我被挤压在醋房门右侧的前墙跟前，里边拌醋也是负责卖醋的职工，见人群快要冲入他的醋房门，就一改往日按人头发放票证的习惯，本着瓮声瓮气的声音喊道：这么多人，具体按人头或每人有份发放极不可能，于是，我只能扔出去，能抢上的就能占这五分钱一斤醋的便宜过年，否则，只能对不起大家。这话刚刚出口，只听哗啦啦一声，就见不规则的长方形， 银元样大小，三四个硬币样厚度的挼和抚摸的光洁发亮的木牌，在人的头或肩膀的缝隙里，落到了人身或地上，我明明见有三块木牌落在离我只一尺左右的距离，当我以我当时吃奶力度的速度将手臂抓过去的时候，那木牌已不翼而飞，我失望的站在人群里，观看那些喜气洋洋的人们盘点手里木牌多少的时候，母亲急匆匆的过来呼叫着我：“林木，你拾了几个？”他看着我气急败坏且颓丧至极的神情，便即可分析到了事情的结果。她没有抱怨，也没有指责，只是笑嘻嘻地说：“三斤醋，过个大年，丰盛极啦。”我懒洋洋的差点哭出了声，我批评我自己，怎么那么窝囊，那么百无一用呢。母亲说：“别太自责，过多了我们家还没有那么多钱。”母亲心满意足的告诫我说。

十二三岁真不是少年!庄里人说的：“没少年！”明明木牌就落在我的手跟前，怎么飞到怀里的野鸡又被放飞了呢？

直到十几二十年过后，每当我经过粮站门口的时候，就思想起我这百无一用的阿斗；也回顾起人们所经历过的，那个物质生活极其匮乏的年代：一斤醋也要凭票发放；更怀念已大去了的母亲，她的胸怀是那样的坦荡如砥，又是那样的容易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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