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穆木天的《外国士兵之墓》
年年有余
赏析穆木天的《外国士兵之墓》
受法国象征派诗歌的影响，穆木天的诗歌注重声调、色彩、律动与内容、情调、意境的统一，饱含忧郁和感伤之情。即使在《外国士兵之墓》这首现实主义风格的诗中，这个特点依然鲜明体现。
文/尔康
穆木天（1900-1971），原名穆敬熙，吉林伊通县靠山镇人，中国现代诗人，翻译家，象征派诗人的代表人物。出版的诗集有《旅心》（1927）、《流亡者之歌》（1937）、《新的旅途》（1942）等。
外国士兵之墓
文/穆木天
没有人给你来送一朵鲜花，
没有人向你来把泪洒，
你远征越过了万里重洋，
现在你只落了一堆黄沙。
你的将军现在也许在晚宴，
也许拥着美姬们在狂欢，
谁会忆起这异国里的荒墓？
只有北风在同你留恋。
故国里也许有你的母亲，
白发苍苍，在街头行乞，
可是在猩红的英雄梦里，
有谁想过这样的母亲和儿子。
现在，到了北风的夜里，
你是不是后悔曾经来杀人？
那边呢，是杂花绚烂的世界，
你这里，是没人扫问的枯坟。
1936年10月4日，于虹桥公墓
自1843年上海开埠以来，来沪的外国人日益增多。由于不少外国人在沪离世，外国人的殡葬问题引起各界关注。此时，英国驻沪领事首倡公墓之议，得到积极响应。1844年，英国人在英租界建设第一个商业性公墓——山东路公墓。1859年，英租界工部局在陆家嘴建设浦东公墓，主要埋葬亡故的轮船海员。1863年，英租界工部局置地建设八仙桥公墓。1873年，上海日本领事馆购马车路土地一处，建设日侨墓地。1905年，法租界公董局建设卢家湾公墓，专葬外国人，占地23亩。1907年，一批寺院的日本人设立法光株式会社，花洋银14000元购宝山土地一处，建设日侨公墓。1909年，浙江上虞商人经润三在徐家汇虹桥路购地20亩，建设万国公墓。它是第一个由中国人开办的经营性公墓，也是中外人士皆可安葬的公共墓地。1926年，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购地120亩，建设虹桥公墓，规定葬者不分国籍皆可申请。1930年，法租界公董局置地8亩，建设徐家汇公墓，专葬外国人。到20世纪30年代末，上海拥有公墓100多家。无论是外国人建设的墓地，还是中国人经营的墓地，在沪安葬的外国人来自社会各界，包括充当战争牺牲品的外国士兵。
《外国士兵之墓》一诗不是专指某位在华安葬的外国士兵，而是泛指所有在华安葬的外国士兵。该诗反映出穆木天的诗歌创作风格从早期浪漫主义、象征主义转变为现实主义的轨迹。1923年，穆木天考入日本东京大学攻读法国文学，在创造社刊物上发表不少诗作。受法国象征派诗歌的影响，穆木天的诗歌注重声调、色彩、律动与内容、情调、意境的统一，饱含忧郁和感伤之情。这是穆木天诗歌创作风格的显著特点。即使在《外国士兵之墓》这首现实主义风格的诗中，这个特点依然鲜明体现。穆木天的诗歌创作风格为何发生转变呢？
1930年3月2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组织下，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简称“左联”）在上海中华艺术大学举行了成立大会。会上，鲁迅发表了题为《对于左翼作家联盟意见》的讲话，第一次提出文艺要为“工农大众”服务的方向，指出左翼文艺家要和实际的社会斗争接触。1931年，穆木天加入“左联”。同年，九一八事变爆发，由于东北军采取不抵抗政策，导致日军占领东北三省及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九一八事变犹如晴天霹雳，让穆木天的思想和情感发生重大变化。《写给东北的青年朋友们》、《奉天译中》等诗成为穆木天在诗歌创作上走向现实主义的标志。1933年2月，穆木天创办《新诗歌》旬刊，倡导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和诗歌大众化。
穆木天认为：“诗的世界是潜在意识的世界。诗是要有大的暗示能。诗的世界固在平常的生活中，但在平常生活的深处。诗是要暗示的，诗最忌说明的。说明是散文的世界里的东西。诗的背后要有大的哲学，但诗不能说明哲学。”《外国士兵之墓》一诗的突出亮点是每一节构建鲜明对比的两个现实画面，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特别是第二节和第三节颇为震撼心魂。穆木天采用述说真相的形式和反复对比的手法突显死于侵华战争的外国士兵的巨大心理落差，从而整体上暗示侵略战争的残酷和生命意义的丧失。整首诗的情感基调是沉痛的，是悲哀的，是荒诞的。穆木天以超越国家之间利益争斗的视角，以感伤战争牺牲品的悲悯情怀，对诸多烧杀抢掠的外国士兵展开生命意义的追问，含蓄表露自己反对侵略战争和构建家国安宁的思想。这首诗的每个典型画面都是对于现实场景的白描，不是来自唯心的想象。这首诗的每个名词都是来自现实的具体事物，不是带有抽象思维的象征体。但是，这首诗的整体性暗示却是象征主义手法，其寓意需要读者深入诗人的内心世界感知和体悟。由于晚清王朝的腐败衰落、帝国列强的扩张侵略和北洋军阀的割据混战，旧中国逐渐沦为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穆木天见证了20世纪的中国历史变迁，创作的《外国士兵公墓》一诗兼有文学价值和史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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