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导读(六十五)——第31卦《咸》卦（上）
咸卦第三十一：艮下兑上（泽山咸）
【原文】
咸：亨，利贞，取女吉。
《彖》曰：咸，感也。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止而（yuè）说，男下女，是以亨利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象》曰：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
【注释】
(1)咸：卦名。“咸”，交感、通感、感应，无心之感。本卦为异卦相叠，上卦为《兑》，为泽，为阴；下卦为《艮》，为山，为阳。山中有泽，山气水息，互相感应；上阴下阳，阴阳交会，万物亨通。象征“交感”。喻男女感悦，则家兴，君臣感悦，则国兴，君子感悦，则业成。故曰“咸”。此卦明人伦之始，夫妇之义，必须男女共相感应，方成夫妇。
(2)亨，利贞，取女吉：“取”，即“娶”。既相感应，乃得亨通；若以邪道相通，则凶害斯及，故利在贞正；既感通以正，即是婚（gòu）媾之善。这三句说明“交感”可致亨通，其利在于守正；并以人事为喻，谓男女“交感”，以“正道”结为婚姻必“吉”。
(3)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柔”，指上兑阴卦。“刚”，指下艮阳卦。“与”，亲也。艮刚而兑柔，若刚自在上，柔自在下，则不相交感，无由得通；今兑柔在上而艮刚在下，是二气感应，以相授与。这两句以上下象有刚柔交感之义，释卦名“咸”。
(4)止而说：“止”，谓下艮。“说”，通“悦”，谓上兑。艮止而兑说也，能自静止，则不随动欲；以止行说，则不为邪谄，不失其正。艮止则感之专，兑说则应之至。此明上下象有“静止、欣悦”之义，犹“交感”以正，不陷邪欲。
(5)男下女：“男”，谓艮为少男。“女”，谓兑为少女。婚姻之义，男先求女；亲迎之礼，“御轮三周”。皆是男先下于女，然后女应于男，刚柔之义也。此句以上下卦含少男“礼下”少女之象，与前文“止而说”并释卦辞“亨，利贞，取女吉”。
(6)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咸”道之广，大则包天地，小则该万物。感物而动，谓之“情”也。天地万物皆以气类共相感应，故“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此句合前三句，广举天地、圣人、万物相感之例，深阐《咸》卦大义。
(7)山上有泽，咸：泽性下流，能润于下；山体上承，能受其润，以山感泽，所以为咸。释《咸》卦下艮为山、上兑为泽之象。
(8)以虚受人：“受”，容纳；以虚授人，物乃感应。此卦下山上泽，故能空虚其怀，不自有实；受纳于物，无所弃遗：以此感人，莫不皆应。此句说明君子效法《咸》象，虚怀接物，以成“感应”之道。
【译文】
《咸》卦象征交相感应：亨通顺利，利于坚守正道；娶少女为妻可以获得吉祥。
《彖传》说：“咸”是交相感应的意思。阴柔在上而阳刚在下，阴阳二气相互感应而交融。交感之时能稳重自制而又欢欣喜悦，就像男子以礼下求女子，所以亨通，利于坚守正道，且娶少女为妻可以获得吉祥。天地相互感应而万物生成，圣人感化人心而天下和平昌顺；观察阴阳“交感”的现象，天地万物的情状就可以知道了。
《象传》说：山上有大泽，上方的水泽滋润下面的山体，下面的山体承托上方的水泽，山泽相通象征“交感”；君子从卦象中得到启发，以虚怀若谷的态度广泛容纳感化众人。
【解说】
“咸”象征“无心的感应”，这是异性间自然、必然的现象。“咸”又有皆的意思，喻万物皆有感应。《咸》卦下《艮》为少男，为止；上《兑》为少女，为悦；象征少男爱情诚挚，知有所止，谦恭有礼地追求少女；少女在上，爱情专一，下顺阳刚而感动喜悦，这是异性之间的“一见钟情”，情投意合，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启示：以人伦的夫妻之道开始，借男女关系解释感应原理，天地之间的一切正常交往都是由无心之感开始。由此引申出人与人之间的感应，应遵循自然的原则，不强求、不妄动、不盲从、不冷漠。天地相通，万物生成，圣人感化人心，于是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咸》卦所有爻由阳变阴或者由阴变阳而形成的“错卦”是“山泽损”，将上、下卦颠倒后而得到的“综卦”是“雷风恒”。《序卦传》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所错。”意思是“有了天地然后才会有万物，有了万物然后才分出男女两性，有了男女两性然后才会有夫妻、有了夫妻然后才会有父子，有了父子尊长卑少然后才会有君臣等卑，有了君臣尊卑然后才会产生上下等级，有上下等级然后在礼仪制度上才有种种不同的交错，互相感应，因此《离》卦之后接着是《咸》卦。”
《咸》卦综合地说明了当前主客双方关系的形势。通达和顺利都可以表示事物发展和变化的状态。“取女”是形象比喻，在婚姻关系中才可以直接作“娶妻”解释，在主客双方关系中，可以理解为吸取客方资源以壮大自己。从卦的结构图可以看出，六条爻中有三条爻当位，并且，六条爻全部有应，形势对主方有利，有利于坚持下去，爻辞说“亨，利贞”。第一爻和第二爻的有应都是主方的阴适应客方的阳，表示主方被动，客方主动，在客方主动的时候，抓住机遇，利用客方资源丰富自己，如果这样，就吉利，爻辞说“取女吉”。如果不是采用“取女”战术，而是与客方完全对抗，那就不一定吉利。
从总体格局看，《周易》自《乾》至《离》三十卦为上经。以《乾》《坤》二卦开篇，从宇宙玄黄、天地洪荒的本源开始，言阴阳之道化生万物；虽兼人事，但多言天道。从《咸》卦以下三十四卦为下经。由宇宙自然转入社会人事，从人伦发端的男女关系说起，叙述道德人伦社会秩序的发端。虽论及天道，但重在人事。深入一步讨论了天地阴阳和世事人伦的自然和谐，不仅富有深邃哲理，而且涉及了巩固社会统治秩序的大问题。然《易》六画成卦，“三才”必备：错综天人，以效变化。上下经皆是结合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规律，即“天道”、“人事”俱备。《咸》卦处于下经的首位，是上、下经之间过渡和转变的关键，关系重大。这一卦强调：交感应当坚定不移的追求，以诚意使对方喜悦，不能三心二意。
【原文】
初六：咸其（mǔ）拇。
《象》曰：咸其（mǔ）拇，志在外也。
【注释】
(1)咸其拇：“拇”，大脚趾。此句说明初六以阴处“咸”之始，上应九四，所感尚浅，未动于心，故以感于“拇”为喻；言其欲动而未动。
【译文】
初六，交相感应在大脚趾上。
《象传》说：“交相感应在大脚趾上”，因为初六的感应志向是向外发展。
【解说】
第一爻是主卦的下爻，代表主方的行动。阴爻，表示主方的行动消极被动，处防守状态。比如：防守、退却、不想冒险、不想探索或开辟新的发展领域、只求保持现状等。“其”指客方。此时处于阴阳交感的初始，有进一步发展关系的愿望，但时机尚不成熟，暂时不宜采取主动。因为此时感应最浅，还不足以付诸行动，也没有涉及到吉凶。
第一爻阴爻在阳位，不当位，就是说主方的消极被动不适当，是个潜在的不利因素；与四阳有应，表明这种不利的潜在因素被客方利用，主方不得不顺从客方，这潜在的不利因素成了真正的不利因素。但是，从整体上来看，主方的素质不佳，而客方的素质良好，主方在顺从客方的过程中，没有什么可以损失，反而可能从客方的良好素质得益。所以，这条爻的不当位而有应的状态，对主方有利。
从卦象上看，“初六”在《咸》卦的最下方，象征人体最下方的大脚趾。属于阴爻居于阳位，位不正；己经萌生“志在外”之心了，与外卦的“九四”相应，想去追求，不能在深闺独处了。“初六”在这春情萌发的将动之始，虽然大脚趾已有感应，但仍然微弱。《咸》卦讲的是无心的、自然的相互感应；应当静待发展，不可采取主动。各爻都是以人体感应的部位来比喻。处于阴阳交感的初始，不足以使全身移动，想前进不能前进。所以善恶未现，吉凶未卜，但爻辞中隐然含有慎重初始、避凶趋吉的告诫。这一爻强调：感应已经开始，但还不到积极行动的程度。
【原文】
六二：咸其（féi）腓，凶，居吉。
《象》曰：虽凶居吉，顺不害也。
【注释】
(1)咸其腓，凶，居吉：“腓”，小腿肚子。“咸”道转进，离“拇”升“腓”；“腓”为动象，感物以躁，凶之道也。由躁故凶，居则吉矣；处不乘刚，故爻辞先戒以凶险，再勉其静居守正则吉。此谓六二处《咸》下卦之中，三、四亦阳，而二独柔正应五，则为三、四所忌，故动凶居吉。
【译文】
六二，交相感应在小腿肚上，急躁妄动有凶险；安居静处可获吉祥。
《象传》说：尽管有凶险，但是只要安居静处可获吉祥，因为六二顺应“交感”正道可以不受到伤害。
【解说】
第二爻是主卦中爻，代表主方素质，阴爻，表示主方素质不佳，比如：资金缺乏、地位底下、实力薄弱、教育程度低等。当位和有应，是主方从客方得利的良机，客方已经把腿肚子伸过来了，主方应当吃掉它。然而，爻辞说“凶”，不能吃。因为从全局看，客强主弱，主方没有那么大的肚子能吃掉客方的腿肚子。所以，爻辞说“居”，不要动。吃掉客方的腿肚子，有凶险。隐蔽不动，吉利。
第二爻阴爻在阴位，当位，表明主方素质不佳是适当的。素质不佳已经是现实，有利于主方从客方的良好素质得益，这是对主方有利的潜在因素；与五阳有应，由于客方的素质良好，这种有利的潜在因素成了事实，主方有可能从客方的良好素质得益。不过，考虑到主方顺从客方的状态，主方不宜直接地采取措施从客方谋取利益，而是应当耐心地等待适当时机。
从卦象上看，“六二”位居下体之中，以腓（小腿肚）为象。“腓”是躁动的象征；如果腿肚要动，脚就跟着动，妄动就有危险。六二”阴爻居柔位，得正，与“九五”君爻上下感应。“六二”求取上进本是好事，但其位居下卦之中；如能安居不动，待“九五”提拔再顺从才能获吉，这也是女子在男女关系中的策略。爻辞指出“居吉”，《象传》指出“顺不害”，这是耐人寻味的。若是以卑位之身冒昧妄进，强求出头反而会遭受众多的打击和阻挠而致凶。说明与人合作交往尚在起步阶段，若心浮气躁地急于求成，很难达到目的；最好安静自守，循序渐进，才会吉祥。这一爻强调：虽然发生感应，不可妄动、强求，操之过急，而应安居待时。
【原文】
九三：咸其股，执其随，往吝。
《象》曰：咸其股，亦不处也。志在随人，所执下也。
【注释】
(1)咸其股，执其随，往吝：“股”，大腿。“执”，执意。“随”，盲从泛随，心无专主之义。这三句说明九三处《咸》下卦之终，阳盛刚亢，应于上六，交感至“股”；“股”动随足而行，进不能制动，退不能静处，故喻相感不专，执意泛随以贱，“往”必“吝”。
(2)亦不处：非但进不能制动，退亦不能静处也。
【译文】
九三，交相感应在大腿上，一味地跟随着别人任意妄为，发展会有困难。
《象传》说：“交相感应在大腿上”，因为九三性情急躁，不能自我克制、安居静处；“盲目地跟随别人任意妄为”，因为它所执意追求的过于卑下，不足取。
【解说】
第三爻是主卦的上爻，代表主方的态度。阳爻，表示主方态度强硬。“六二”与“九五”相感应。此时的感应已经到了小腿上了，说明感应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但感应的程度还没有达到最火热的地步。“六二”是《咸》卦下互卦《巽》卦的最下爻，《巽》为随为入，所以有随人走之象。“六二”急于跟随“九五”，由于时机不成熟，这种举动当然凶险。所以爻辞又补充说：“居吉”，意思是在家里不要外出才会吉祥。
第三爻阳爻在阳位，当位，表明主方强硬态度是正确的，这是对主方有利的潜在因素；与六阴有应，表明客方能够接受主方的强硬态度，这个对主方有利的潜在因素成了事实。主方应当利用这个机会，控制客方，“执其随”。但是，由于客方强大，主方的力量薄弱，主方在从客方谋取利益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急于行动会有忧吝。
从卦象上看，“九三”处在下体之上，正是“股（大腿）”的位置，处于下互卦《巽》卦的中位，所以有随人走动的卦象。大腿随着脚行动，没有主动能力；当下方的脚趾与腿肚要行动时，大腿也不能不动；故称“执其随”。刚爻居阳位，性躁好动，“九三”处“多凶”之位，阳盛性躁。上应一阴“上六”，下履两阴“初六”、“六二”；为三心二意、相感不专之象，故动辄致“吝”。“九三”与“上六”相感应，不责其行之随，而责其志之所执者下也。幸而“九三”阳刚有主见，又在内卦《艮》的顶点，性格是止；因而能够静候发展而不妄动。这一爻强调：发生感应之时，应有主见，不可盲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