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王小鱼】 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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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甥女

文/王小鱼

外甥女从四川旅游回来啦，坐在我跟前，一边给我看手机里的照片，一边给我讲四川的风土人情。听她说话，看她的眉宇间透露出那种成熟和自信，让我感到诧异。我顿然觉得这时间的流失竟然如此迅速，只记得她还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只要一受委屈，就会钻到我的怀里来。十几年过去了，总感觉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呢？

她出生的时候，刚好是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没有找到工作，整天窝在家里。那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现在想来幸亏有她，倒给我添了许多乐趣。她是二姐的第一个孩子，二姐因为肌无力，生下她根本照顾不了。等过完了满月，母亲就接回家里来了。家里也离不了人，一大滩子的事。地里的农活，家里的牲口，还有我。每一件事都得母亲经手，现在又多添了一个，忙的母亲有些焦头烂额了。

二姐的身体不好，一直也不敢给孩子喂奶水。想着接她回来，还得增加一个更大的麻烦，所以只接了孩子。先是喂固体的奶粉，吃得太多，容易上火，憋在小肚子里拉不出来，急得哇哇大哭。面糊糊虽然好消化，但对两三个月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营养，而且饿得又快，一饿起来又是哭。那段日子，家里除了我的烦恼，剩下全是她的哭声了。而且没有固定的时间，有时大清早，有时候后半夜，有时好不容易静下来，想清静一会，刚刚坐好，哭声又来了。母亲白天干活，晚上也累，躺下就打瞌睡。但她是醒的，不饿了，又要你哄着她玩。如果哄不好又是哭，有时候我也生气，感觉她就是来折腾人的。白天干活的时候她是醒的，晚上累了想睡觉的时候，她还是醒的。好像就是故意盯着你，不让你闲下来，一天到晚跟你对着干。有时候逗她笑，想着笑累了就会瞌睡，可小身子一放到炕上，眼睛马上又睁开了。总感觉我的一举一动全在她的眼里，我那些小心思也被她猜得透透的。

地里干活离不了人，家里也更离不了人，就像阵地的两头，母亲把后勤交给了我。几年的大学生活，让我对于农活也有些生疏，其实更多的是讨厌。我不愿意站在太阳底下，为那几亩地，把自己累得死去活来。我想的全是我的前程，脑子里灌满的知识总要有用武之地。如果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当初还不如踏踏实实做一个农民算了。心情不好，看什么都烦恼。我害怕听见她的哭声，耳朵里塞上棉花，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我假装故意，对一切不闻不问。可是哭声总是响起，紧张，急促，我又担心，于心不忍。只好坐在她的跟前，用生疏的手抱她，换尿布，喂奶粉，给她喝水。等吃饱喝足以后，她不哭了，看着我笑。看着我笑的时候，我就有了莫名的开心。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事，仿佛生活中所有的困难跟她的笑比起来，又不值一提了。我忘了自己正在找工作，忘了求人办事的难堪，忘了明天的明天，依然改变不了我的现状。但她笑了，那笑声仿佛是在安慰我，仿佛是在告诉我：舅舅，你要打起精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慢慢的，我也像母亲那样极有耐心，一件一件从小事做起。比如奶粉要和的稠一些，才合她的胃口；比如把她抱直了，她才会开心；比如尿布一定要晒得干透了，垫上她才舒服；比如要不停地给她说话，有声音她才会高兴。比如的事太多，总之不能把她当成不存在的一个人，特别是当家里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的时候，她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我。其实我也一样，我已经不把她当成三四个月大的孩子了。而是把她当成知己，当成朋友，当成可以跟我倾诉的友人。尽管她咿咿呀呀什么也听不懂，但当我把所有的不开心从嘴里说出来，所有的苦恼和委屈也跟着一散而尽。四年，那段日子整整过了四年，我从她哇哇乱语，直到会叫爸爸妈妈，姥姥舅舅。从她蹒跚学步，直到她可以蹦蹦跳跳。我看着她，从莲藕一样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然后像一个跟屁虫，不是跟着我，就是跟着母亲，哄也哄不走。

去地里干活，有时候带着她。手上拿着农具，就不能抱她，只能让她跟在后面慢慢地走。下过雨的村路会有一些积水，我一步跨过去，她急得在后面不停地叫舅舅。我是故意的，不去理她，继续往前走。走远了，回过头，看她从水边绕过来，流着眼泪跑到我跟前，可脚上的鞋却是干净的。我放下农具，把她抱起来，算是一次奖励。她的眼泪流的很快，趴在我怀里，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双手搂着我的脖子，紧紧的，怎么拽也拽不开。干活时，她会跟着做一些小事。拔草，拣柴禾，只是弄来弄去老是那一棵。看到蝴蝶，就会跑过去，抓不住了就喊舅舅。可是喊我也没有用，我累得要死，哪有心思去帮她抓蝴蝶呀！

再后来送去幼儿园了，是村子里年轻人搞起来的，招收了十几个孩子，大多是大人忙着干活，顾不过来。早上送去一直到下午再接回来。送走了，突然觉得空落落的，家里一下子像掉进了井里，安静也能让人心烦。于是就盼着下午早点到，盼着接她的时间，真有点如隔三秋的感觉。去接她，老远就看见她在幼儿园门口招手，等她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回到家，一本正经地问她学到了什么，她就摇头晃脑地开始背。“1像铅笔细又长，2像小鸭水中游，3像耳朵会听话，4像红旗迎风飘，5像秤钩来买菜，6像豆芽咧嘴笑，7像镰刀割青草，8像麻花拧一遭，9像勺子来盛饭，10像油条加鸡蛋。”每到这时，母亲就会抱紧她，在她的脸上亲了又亲。

我常常想起那样的日子，常常为那样的日子感动着，如果一直这样待下去，生活也不缺乏美好。有时我们追求的，总以为会比身边的好，其实不经意间流逝的东西，才是人这辈子最难得的，也可能是最幸福的。我求职的那几年，这辈子只有一次，小外甥女陪我，这辈子只有一次，母亲照顾她长大，这辈子也只有一次。我们经过的很多事，这辈子也只能有那么一次，经过了，就不会再重复。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过去只能留在记忆里。美好的，不美好的，甜的，酸的，都是你的回忆。

上班以后心情好了许多，每个星期六回去，我都会给她买很多零食。她成了我一种牵挂，成了我心灵慰藉里最大的幸福。就像多年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女儿，可在我心里，总感觉她也是，有时甚至比我的女儿更亲。她从十岁开始学舞蹈，一直到大学毕业，现在，已经是一个职业的舞蹈演员了。谈不上收入丰厚，但最起码能养活自己，能在一个大城市里拥有自己的生活，我为她感到骄傲。同时也祝福她工作越来越好，天天开心，事事顺利。已经24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爱她的人，珍惜她的人，将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一生。说到这里，我又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外甥女很漂亮，论长相，论才气，不输任何人。我想喜欢她的人一定很多，我也相信，她一定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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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小鱼，陕西咸阳人，1978年生，毕业于徐州煤炭工业学校，地质勘探专业。当过农民，当过煤矿工人，当过国家干部。上岗，下岗，经过风雨，尝过酸甜苦辣。一辈子没干过坏事，一辈子没享过福，事业无成，心事重重。闲暇之余，提笔写字，以文字取暖，聊以慰藉。2015年开始写诗，2019年开始写散文和小说。知道人情冷暖，懂得酷九严寒，看清世态炎凉，明白人生苦短。不求神，不拜佛，不问天，只相信自己，死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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