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小说推荐」陆超龙|副县长老李
作者简介
陆龙超,男,布依族,贵州省平塘县人,黔南州作家协会会员、平塘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平塘玉水河》《天眼文学》《夜郎文学》《贵州作家》《短小说》《未央文学》《百花园》等国内多种文学期刊、《中华散文精粹》《中国诗萃》《中国当代散文大观》等丛书年卷以及今贵州、中国乡村、作家新干线、西散南国文学等微信公众号,出版有小说集《如此配合》诗文集《草根吟》。
副县长老李 老李是副县长,分管工交。这些年“要致富,先修路”的口号已是家喻户晓,管工交的也就成了大红人,是很吃香的人物。 这天,刚下班,老李手机响了,他拿起:“喂,你好!”手机里是一个女人甜甜的声音:“你好!李副县长,有位你的好朋友现在香春饭庄等你来一同吃饭!”老李还没问明请他吃饭的是谁,那边便关机了。老李想想,决定去香春饭庄看看请他吃饭的这位朋友是谁。 老李来到香春饭庄,原来请客的是廖苏。对于廖苏这个人和老李并没有什么关系。老李只知道有廖苏这样个人,见面听廖苏喊“李副县长!”老李就礼貌地“唉!”回他一声而已,称不上什么朋友的。老李于是抬脚就要离开。这时,一位饭庄小姐适时地忽然冒了出来,紧紧地拉住老李的手,高耸的胸部在老李的膀子上蹭来搓去的:“给点面子嘛,李副县长,想和你喝杯酒呢!” 看这小姐蜂腰丰臀的,面若桃花,两眼像钩子,真就把老李钩住了,他低声问:“喝什么酒?” “挽臂酒、交颈酒、穿膛酒,任你选。” 挽臂酒、交颈酒老李都喝过,他比较喜欢喝交颈酒。穿膛酒老李没有喝过,不过他听酒友们说过那种喝法,很让人耳热心跳的,就是手从女方腰处入手,钻入亵衣里面,贴着光溜溜的胴体,直上乳壕,从颈部冒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呀!哈哈! 那小姐读着老李的神情摊开了牌:“那行,就喝穿膛酒。” 廖苏似乎听不懂,只是傻楞楞地陪笑着。那小姐在老李的腮帮上小揪一下,笑笑的:“坏蛋!” 社会上流行着这样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老李这“坏蛋”就听丽人话,他坐了下来。他看桌上,菜虽然不多,但每盘都合自己口味,而且还有两盘野味,心情就好了起来。看来,今晚这东道主还真下了一番功夫的,他不由认真地打量起廖苏来。廖苏这人也称得上是平舟县的一个小小名人的,他的出名,主要是他爱装时髦,口里经常冒新名词,讲话又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有就是人混得不怎么样,胸气却高。不知今晚他要对老李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不容老李多想,那饭庄小姐就对他展开了攻势,像日本人轰炸珍珠港似的,一杯一杯地给老李敬酒。花样翻新,言辞一句比一句动人,先是扔“小炸弹”,后是扔“大炸弹”,挽臂酒、交颈酒都喝了,老李的心就像一头发情的公鹿在狂跳。恰好这时廖苏起身上卫生间,老李趁机就和小姐喝了杯穿膛酒。手到小姐柔涔的乳沟处,老李简直像要晕过去,手就停在了那里…… 几杯酒下肚,廖苏的本性就露了出来,新名词儿张口就冒出一大串。他们喝的是红葡萄酒,他摇头晃脑的说:“名曰红葡萄酒的其实是血是甘露是智慧汗水凝化而成的,能喝上它,是大福大雅,是高贵是上宾……”他似乎比老李醉多了,说话翻起一双血红的眼睛,脸上露着难看的笑容。口里叽里呱啦的说着话,再喝下去,不知还要别人聆听他什么“高论”。老李兴味索然,还十分的清醒,心想,见好就收,免得节外生枝,就退席了。 老李回到家,往沙发上一坐,这才发觉裤包里有一沓硬梆梆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他想不起廖苏那小子是什么时候把钱塞进他包里的。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便马上打电话给秘书,限令他一小时之内悄悄查清廖苏的底细。一小时过后,他手机响了,是秘书打来的,秘书在电话里向他密报:廖苏是三河镇人,家住拢金村46号,他夫妻俩搞养猪,还卖血,几年的积蓄有了五万元。 养猪、卖血,几年的积蓄好不容易才有五万元。老李眉头皱起,他忽然反胃,手机都来不及关,就吐了一地,那些红葡萄酒大约在胃里还来不及消化,吐出来都还是本颜本色,殷红殷红的,血一样。他吐罢,口里冒出一句:“血,喝不得!”他于是不顾满地污秽,心急火燎地出门,自己开车,连夜赶到苗三镇廖苏家。恰好廖苏也刚到家。老李就对廖苏说:“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工程可以给你一个,但必须保证质量。”说着拿出那沓百元大钞扔在廖苏面前的桌子上。 “啊,这……”廖苏手足无措,有点惊讶地:“李……李副县长……”老李严肃地说:“以后别这鬼迷鬼路的,我可不喜欢谁往我脸上抹黑!”廖苏的脸红红的象火烤了似的,他不敢直视老李。老李严肃的表情忽然变得开阔起来,他笑着说:“兄弟,我理解你,只要你把工程做出优质来,以后好事多着。搞工程是要有点垫底的资本的。”廖苏不安的心稍有平静,张口想说点什么,老李却逃似的出了门。 廖苏果然得了一条兔尾巴似的一小截公路工程。廖苏不嫌短,他在路边搭了个草棚,拿出养猪卖血的狠劲,吃睡在工地上。天天看犯人似的吆喝工人别耍奸。后来,他承包修的这一小截兔尾巴公路成了优质工程。廖苏很兴奋,又去找老李要工程,前头他创了优,老李没理由拒绝不给他工程。廖苏又拿到一条兔尾巴似的一小截公路工程。廖苏凭修两条兔尾巴工程既赚了钱又赢了名。 常言说,事不过三。廖苏经过自己同老李交往的成败得失作了认真的反思。他认为老李到是一个讲义气、通人情的人。但又认为他做事太公,又胆小,不适合自己打成“铁哥们”的,就是再同他要工程,也可能又是一条兔子尾巴,这很不适合他的胃口。于是他思考着如何拿小钱换大钱的办法。他想同样的一件事,为什么有人能办得顺顺利利,自己为什么总是嗑嗑绊绊的?他想得心烦起来,心一烦,就上茶馆去喝功夫茶。他心躁气烦、唇干舌焦的看着小姐慢条斯理的泡茶,他脑子里就放电影似的闪现着一个个曾经生活过的镜头来,他想起有人说“要想成大器,必须巴大鸡”。“巴大鸡”是什么意思,他开始不懂,后来他悄悄的向人请教,才知道“巴大鸡”就是利用那些漂亮的“鸡”去帮巴结当官的找门路,请客吃饭、送礼,那些方法已经陈旧,太土,得与时俱进。用“鸡”得出“血”,她才卖力,舍不得出“血”就钓不来“猎物”。可是像老李这样的人是不喝“血”的,这种“鱼”难钓。 他决定寻找喜欢吃“血”的人,他首先出“血”去与几个漂亮的“鸡”搞好密切关系,然后从自己的施工队里挑选几个精明能干的年轻人,组成了一个“包打听”队伍,将县里但凡与工程沾点边的大小官员,各色人员,通通摸了一个底。从电话号码到微信号码,乃至出生年月日,平常喜欢吃什么菜,晚上一般什么时候睡觉等等都查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按红、黄、绿、白分类。红的是一心想往上爬的,金钱、美女都不沾的人;李副县长就属于红的这类。黄的是好色鬼;绿的是贪财者;白的范围较广,贪小便宜和附庸风雅的人都归在这一类。廖苏就循序渐进,分别对待,各个击破。对红类人,廖苏就到某包干扶贫的寨子搞点扶贫,或出钱请报社登载吹嘘某政绩的文章等;对黄类人,廖苏专为找小姐陪玩;对绿类人,廖苏区别对待,位高权重者,廖苏特别舍得。他总是为对方着想,送钱送物花样百出;对白类人,廖苏或送几钵罕见的花卉,或赠名人字画。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把功夫茶“泡”出了色彩,“泡”出了美味,奏效得很,得了一个大工程。这个大工程当得上过去李副县长给的几十个“兔尾巴”。沿着开辟的这条“路”走下去,廖苏后来成为“中标专业户”,成了大赢家,平舟县的大工程,就象熟透的桃子,一个接一个落在树下廖苏的簸箕里。廖苏一跃成为富甲一方的人物。他后来开了一个煤矿场、一个鞭炮厂、一个锑矿厂、一个房地产公司,组建成了一个集团,取名“廖氏集团”,真的光了宗耀了祖。 廖苏成了平舟县的“一尊神”,在平舟县几乎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平舟县的领导们在各种场合中讲话,总忘不了要称赞廖苏对平舟县经济建设的巨大贡献。县领导们走到哪里,总爱带着廖苏,县里的一些会议,廖苏不仅罗列其中,还能讲上有份量的话。 可是,廖苏的脾气越来越坏,说话牛皮烘烘的,越来越狂,好像天是老大他是老二,工程质量也越来越差,强买强卖,扣工人工钱的事也时有发生。老百姓背下骂他廖坏蛋,廖作孽。李副县长是分管工交的,他责无旁贷要找廖苏谈话,不然要出大乱子。他想自己是在香春饭庄结识廖苏的,也打算在香春饭庄把自己对他的态度和要求说出来,目的让廖苏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可廖苏心目中早已没有这个副县长老李了。老李约廖苏来香春饭庄,他左等右等不见廖苏来,菜都凉了。李副县长打廖苏的手机,廖苏的手机总是关机。老李浓眉紧锁。曾和他喝过交颈酒、穿膛酒的那位小姐从他对面走过来,象不认识一样与他擦肩而过,一声招呼都不跟他打,老李在心里骂:“真他妈戏子无情!”饭庄老板悄悄的告诉老李,说廖苏在对面的酒楼里和县里的几个主要领导陪地区的两个专员畅饮。老李气得满肚子火,口里骂:“廖苏,你真的嘴大心黑!”便离干了香春饭庄。 次日,李副县长便以“不适应”为由,向组织提出调解分工,说自己愿意分管农业或文教。老李离开了工交口,改管农业。他的家人和亲戚朋友们都骂他脑子“搭铁”,放着能吃香喝辣的工交口不坐,去管农业。老李笑着对家人和亲戚朋友们说:“我老实本分,就喜欢同老实本分的干农业的农民们打交道!” 李副县长虽然离开了工交口,但临走前他还是让秘书给廖苏转去了一封厚厚的信,委婉地指出他存在的问题,尤其是质量和安全问题,劝他“好自为之”。然而,此时的廖苏已不知兔子有几条尾巴,钉耙有几个齿了,他财大气粗、盛气凌人的,怎还听得进老李的金玉良言。他把老李写给的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篓里。 不久,廖苏承包的后山大道柏油路工程质量出了大问题,柏油铺得薄薄的,只有一公分左右的厚度,老百姓骂它是“米片路”。结果,工程尚未验收,黑色的柏油就不见了踪影,黄色路面坑坑洼洼的。老百姓看不下去,联名往上告廖苏。廖苏扯着嗓子喊:“告去吧,我怕个屁!”上面责成县里查,县里就组织几个人坐小车沿路溜了一趟,回复说,主要原因是春季那场洪水把路泡坏了。 廖苏果然没事。 半年后,廖苏的一座锑矿场透水,淹死七名矿工。廖苏和县里的领导合谋瞒着这件事,说这是从平舟县的经济发展大局考虑。眼看这事情就要瞒过去了,偏偏在这当口上,廖苏的煤矿场也出事了,洞口跨塌,压死十余人。这事当场看到的人太多,有人还用手机拍下了视频,这事已无法瞒下去了,并由这件事情的发生对廖苏的问题一查再查,问题就像磁铁吸钉子一颗一颗地牵出来。廖苏的问题越查越严重。廖苏也就越栽越深。从查出的问题看,廖苏已然是黑社会老大,劣迹斑斑,干了不少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坏事。 廖苏倒了,但他毕竟当过富豪,因为没什么品德,加上他的秉性,有点虎死不倒威的气势。虽然进了局子里,却执迷不悟,说话依然狂傲,还有股指点江山的牛气,他说:“那些当官的算什么,屁都不算。以前老子高兴让谁上去,谁就能上去。如今,老子想叫谁进来谁就得进来!以为老子的钱好花!” 廖苏果然没吹牛。据说廖苏的话传到县、乡镇两级干部会上,好几个人当场就打摆子似的瑟瑟发抖尿裤子。后来,真就见大大小小的干部像蚂蚁牵线似的,陆陆续续地进了局子里面。一时间,县、乡镇机关闹地震一样,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头头们见面的问候语成了“没事吧?”一般干部见面就问:“你们单位进去几个?” 李副县长安然无事。他的亲戚朋友们就悄悄搞了一个家宴,额手庆幸。当大家举起起殷红的葡萄酒敬李副县长时,李副县长笑笑的说:“谢谢大家的盛情善意,我不喝血!我不喝血!”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一时不明白老李的话意。老李顿了顿,就补充说:“血是喝不得的!如果我是喝血人,现在不也进局子里去享清福了?”大家这才明白老李的话意。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声,掌声过后,老李激动的对大家说:“希望大家不要做喝“血”人,喝白酒,清清白白做人好!”大家会意,激动地鼓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老李在掌声中微笑着,那笑容相当的自然!相当的美丽!如清晨灿烂的阳光。 责任编辑:张辉作家新干线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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