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翟世康丨小说/这些年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翟世康:山西临猗人。1972年学习写作,1980年第一篇小说见刊。几十年来,写了小说、散文、随笔等作品数百篇,散见于《小说界》、《山西日报》、《山西法制报》、《山西晚报》、《火花》、《晋阳文艺》、《中国文化报》、《农家女》、《农民日报》等报刊杂志。
翟世康
余庆夜里敲开我家大门,说他要走了。我蒙头蒙脑,问他走哪儿?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余庆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比他早那么三五分钟见到亮光,所以,他就一直喊我哥哥。
有人说是他的福气,也有人说是他爹工作努力,反正是在他刚刚满月的那天,他爹就从乡里提拔到县里。所以,我这个大他几分钟的哥哥,就有了一个小我几分钟的高干弟弟。可是,想不到,中考完毕,他的爹又青云直上,到邻县当了县长。也就是他爹当县长没有几天的夜里,他就敲开我家大门说他要走了。
余庆走了半个月后,他娘才问我:“余庆咋回事?半个月都没有回家。”
我很是矛盾,真想对余庆娘说余庆走了,可要是他娘问我余庆去了哪里,我真的是有口说不清;还有,如果对余庆的娘说了实话,说余庆在半个月前就对我说他要走了,这一来,余庆娘虽然不会动手打我,但肯定会质问我,埋怨我,质问我余庆为啥要走?埋怨我为啥不及时告诉她余庆要走的消息?想到此,我只好若无其事,镇定有加地对余庆娘说:“不知道。”
可是,就在若无其事、镇定有加向余庆娘撒谎后,我一天到晚心神不定,娘喊我吃饭,我却说不饿;爹喊我给他倒杯水,我却给他端来了洗脚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余庆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还是再过几天他就能回来?还有,我对余庆娘撒谎后越想越觉得害怕,如果余庆平安康健还好说,万一、万一余庆要有个三长两短,这天大的责任我可是负不起啊!所以,我也就想离开家里到外边去躲一躲。
我准备像余庆一样偷偷消失,但眨眼又觉得必须要去见一见余庆的老娘我的婶婶。可转瞬又为见到余庆他娘我的婶婶该说些什么而犯难。最终,想来想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背起行囊像余庆一样走了。可是,走后不到一个星期,我的爹娘不惜重金,在好多好多的电视台插播寻人启事,在好多好多的大街小巷找子回家。可以说,我不论走到哪里,都被寻人找子的启事重重包围。于是,我拿定主意,不让爹娘支付告知重金,就乖乖地连夜回到了家里。
对于我的回来,爹娘是一不追问二不提起,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该上班照常上班,该串门依旧串门,只是我,只是我忐忑不安,见了爹娘就想躲开。
就在我们的中考通知下来后,我和余庆都考上了市一中。我想,这一下余庆的爹娘该去找余庆了,可出乎我的意料,余庆的爹娘还是静静地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像我的爹娘,在好多好多的电视台插播寻人启事,也没有去好多好多的大街小巷找子回家。于是,我就问余庆他娘我的婶婶,为啥不把余庆找回来上高中?余庆娘的回答很是平静很是放心,说:“余庆已经是大人了不是孩子,就随他闯天下去吧。”
我的天啊——这是哪儿跟哪儿啊?15岁的余庆,咋就成了能闯天下的大人呢?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日月一年一年地交替,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为了生计,爹娘决定让我出去闯荡闯荡,我心想余庆,也就不加思考痛快答应。
不知有没有天意,更不知是不是缘分,我每到一个地方,都是从捡破烂开始,因为捡破烂最简便最省事,不需要面试,更不要填写什么简历。只要不嫌脏不怕苦,每天都有收入。那天我实在饥饿难忍,就低头走进一家面食馆。见我进来,服务生好是热情,擦座倒水问我吃点什么。我边坐边说,鸡蛋炒面。
可是,谁能想到,我的鸡蛋炒面刚刚端上桌,余庆从里屋野马脱缰般地跑过来就紧紧地把我搂住说:“哥啊,哥啊,你咋会在这里?”我情不自禁,热泪夺眶而出,疼爱地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说:“你离家出走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我这么一问,余庆却十分开心地笑了笑,嘴对着我的右耳朵,一段悄悄的、不想让任何人听到的话语,就这样在我的脑子里流动,最后盘旋着落在心底扎根到现在:“是我爹让我出走的,他说在他当县长的时候,我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连娘也别让她知道。“
余庆对我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可我却感到惊天动地!急忙问余庆:“这些年你是咋样熬过来的?”余庆又对着我的右耳朵悄悄说:“这些年的酸甜苦辣就不说了,只说你现在吃饭的这个饭馆就是我白手起家创下的。”
听余庆这么一说,我对他肃然起敬,两手抓住他的双臂,真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肯定地向他频频点头……
(责任编辑: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