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府接待大太监黄太尉,吴月娘潘金莲疑惑奶妈如意被受用
西门府接待大太监黄太尉,吴月娘潘金莲疑惑奶妈如意被受用
我们接着上一篇。
十八日这天,山东省的巡按巡率领各官人马,一大早便在码头迎接船上的黄太尉。迎接的队伍,张打着印有钦差二字的黄旗,手捧皇帝颁发的文书,宋御史领头在前,地方统制、守御、都监、团练,各地方军区掌印武官,皆戎服甲冑,各领所部人马尾随。蓝旗缨枪,叉槊仪杖,摆数里之远。
只见黄太尉穿大红五彩双挂绣蟒、坐八人抬八人跟随银顶暖轿,撑打茶褐伞,后边名下执事衙役,跟随无数,皆骏骑咆哮,如万花之灿锦,沿路鼓吹而行。黄土塾道,鸡犬不闻,樵采遁迹。
不难看出,接待黄太尉的阵势,除了规模大,防卫措施也做到了极致,路上行人绝迹,连鸡狗的影子也不见。
一队人马过东平府,进清河县,县里的各部门大小官员黑压压跪在道路两旁,头也不敢抬;左右喝叱起去,随路传报告,直到西门府大门口。
先头黄旗一到,顿时,门首的教坊鼓乐声,响彻云霄,两边的执事人员,皆一色头穿青衣排列跪伏在地。
西门庆这次因为戴孝在身,不便去码头远程迎接,居家穿青衣官帽等待。良久,人马过尽,黄太尉下轿进屋,后面巡按抚按领众官员,一拥而入。
到达厅上,筝琴,方晌,云璈,龙笛,凤管,合奏表演齐响动。
参见礼节上,山东巡抚都御史候濛,巡按监察御史宋乔年先拜,太尉依礼回之。
接着,山东左布政龚共,左参政何其高,右布政陈四谏,右参政季侃廷,参议冯廷鹄,右参议汪伯彦,廉使赵讷,采访使韩文光,提学副使陈正汇,兵备副使雷启元等,黄太尉稍还优礼。
等到东昌府徐崧,东平府胡师文,兖州府凌云翼,徐州府韩邦奇,济南府张叔夜,青州府王士奇,登州府黄甲,莱州府叶迁等八府官行厅参之礼,黄太尉报以弯腰行拱手礼,至于统制,制置,守御,都监,团练等官,太尉则只端坐招呼。
各官都听太尉吩咐,在外边伺候。
轮到西门庆与夏提刑上来拜见献茶敬酒,候巡抚宋巡按上前把盏,下边人打起鼓奏起乐,过来给黄太尉戴金花,捧玉杯,彼此道谢对饮。
递酒结束,太尉正席位置坐下,抚按在旁主持,其余官员以及西门庆等,各依次等级第坐。
少顷,教坊伶官递上手抄本奏乐目录,弹唱歌舞一应俱全,各有节次,极尽声容之盛。黄太尉随手点了一曲《裴晋公还带记》,一折子唱下来,厨房的师傅上菜,烤全猪、百宝珍味汤、糯米烧卖等。跟着,又有四名演员上来,筝、琵琶、箜篌清弹,小唱了一套《南吕·一枝花》:
官居八辅臣,禄享千盅近。功存遗百世,名播万年春。拯溺亨迍,惟治国邦…..。
一听就是歌颂朝廷的。
这唱的过程中,美酒佳肴,山珍奇味,一个个轮番上桌。
跟从的执事人等,宋御史差两员州官,在卷棚内桌席管待。守御、都监等官,西门庆将他们安排在前边的客位,整个桌席被安排得井然有序。
吃毕,黄太尉令手下拿出十两银子赏赐各项人役,随即看轿起身。众官员再三款留不住,即送出大门。当即,鼓乐笙簧重又迭奏,两街司仪卫士喧阗,清跸传道,人马森严位列。众官想跨马远送,太尉均悉令免之,然后,便举手上轿而去。
此次整个用餐过程,没有之前西门府所有酒宴的浮躁和觥筹交错,而是有礼有节,且谨慎严肃!
那宋御史、候巡抚吩咐都监以下的军卫有司,直接护送太尉至皇船停泊的码头。准备的桌面器皿,答贺羊肉美酒等,都写成了清单,派东平府知府胡师文与守御周秀,亲自送到船上,交付明白。
打发了黄太尉,宋御史回至厅上,拜谢西门庆,说道:今日烦恼您负累,多有打扰,万分感谢!准备的份子钱有所不足,容当奉补。
西门庆慌忙躬身施礼,道:卑职承蒙宋大人再次抬爱,多次有辱您送来的厚礼,且昨日又蒙丧礼,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学生蜗居卑陋,犹恐有不到处,万望长官见谅,幸会幸会!宋御史谢毕,令左右看轿,与候巡抚一同起身,两司八府官员皆拜辞而去。自此,各项人等,一哄而散。
西门庆将宋御史送出大门,返身转回卷棚,对伶官乐人等,赏以酒食,宣布退出,只留下四名官身小优儿伺候。
见天色尚早,西门庆又叫家奴们收拾餐桌停当,并下四张桌席,然后派人去请吴大舅、应伯爵、谢希大、温秀才、傅自新、甘出身、韩道国、贲四、崔本及女婿陈敬济。从五更起来,西门庆既紧张,又辛苦忙到现在,乘着有剩下来的酒菜,他打算跟这些帮闲伙计坐饮三杯,放松放松。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坐上酒席吃将起来。
应伯爵道:哥,今儿黄太尉坐了多久?欢喜不欢喜?
韩道国抢先道:今日六黄老公公见咱家酒席齐整,无不欢天喜地!巡抚、巡按两位大人,感激不尽,谢了又谢哩。
应伯爵:“若是第二家摆这席酒肯定成不了,其他人也没咱家这么的大地方,更没府上这些个人手。今日少说也有上千人进来,都要管待出去,哥就算陪了几两银子,咱山东全省也响出名去了。
温秀才:我的当年主考官陈老先生,今天也来参加酒席的。
西门庆问其名。
温秀才:名陈正汇,乃谏官陈了翁先生之子。其籍贯河南鄄城县人,十八岁科举,中壬辰进士,今任本处提学副使,极有学问。
西门庆疑问:他今年才二十四岁?
正说着,汤饭上来。
众人吃完,西门庆叫上四个官身小优儿,问道:你四人叫什么名字?
四人分别回答:小的叫周采,梁铎,马真,韩毕。
应伯爵指着韩毕,道:你莫不是跟韩金钏儿是一家子?
韩毕忙跪下道:金钏儿,玉钏儿,是小的妹子。
西门庆听到这,突然想念起李瓶儿来,说道:今日摆酒,家里这么热闹,可惜不见她。
她,指李瓶儿。
西门庆吩咐小优儿:你们拿乐器过来,唱一曲《洛阳花,梁园月》给我听听。
四人立刻一面搊筝拨阮,板排红牙,一面唱道:好花须买,皓月须赊,花倚栏杆看烂漫开,月曾把酒问团夜。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唱到这,应伯爵见西门庆眼里酸酸的,便道:哥,别人不知你心,只有我知!你叫唱此词,关系心间之事,莫不是想起过世嫂子来?嗨,就如同连理枝,比目鱼,今阴阳两相隔,怎的不想念?
正想答话的西门庆,看见后边送来的果碟,叫道:应二哥,你一直嫌我乱说话,你怎知道,有她在,都是她经手定做。自从她没了,随着丫头们撮弄,你看看,像什么样?可口的饭菜,如今也没一个会做给我吃!
此时的西门庆看到丫头送上来的奶油蛋糕之类点心,睹物思人,因为以前做这种点心的都是李瓶儿。
温秀才:这次的葬礼如此豪华,大官人算对得起她了!再说,你的妻室也不止她一个,知足常乐吧。
应伯爵:哥休要说此话。你这是心中疼不过才这样说,想开点吧,总是这样情绪低落,冷落了别的嫂子们也不好。
这里酒席上,男人在聊天,不想潘金莲坐在帘子后面听唱,耳朵眼子听见西门庆说这些,便走到后边,一五一十地告诉吴月娘。
吴月娘无奈道:随他说去便是了。你如今又能怎的?前儿她在时,许下把绣春放到二房服侍李娇儿,我这几天跟他提时,他倒眼睛睁多大地跟我吼,说才死了多少时辰,就分散她房里丫头?我吓得一声不敢吭。这两日,你们瞧瞧,那媳妇和两丫头,狂的啥样了?反正现在只要我一开口,他就说我们挤兑她!
媳妇是说如意。
潘金莲:这老婆近日有些反常,只怕是个贼没廉耻货,汉子整天住那屋里,缠了她也不见得。我听说,前天还给了她两对簪子,老婆戴在头上,拿给这个瞧,拿给那个瞧。
吴月娘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豆芽菜儿——有甚捆儿!
吴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意这婆娘没有规矩,不成体统。这正是:遗踪堪入时人眼,多买胭脂化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