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陈久平丨小说/ 奶茶妹的婚事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陈久平：山西岚县退休干部，退休前为岚县农业局副局长，现为，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岚县作协副主席，曾在《山西文学》、《山西晚报》、《吕梁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过作品。
陈久平
一
我家对面有一家奶茶店，刚开业不久。每天早晚有一群一伙的年轻人去那奶茶店闲聊，虚度那每日里无聊的时光。奶茶店的老板就很忙，一杯一杯的奶茶经过精心配制，然后恭恭敬敬地送到每一位客人的桌前。
老板娘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模样。眼睛有点近视，戴着一副金丝秀郎眼镜，既文雅又有气质，中等身材，衣着整洁，不穿裙子，看上去有些古板。
我认识奶茶妹，也是因为她的婚姻大事，涉及到了我们相邻的一位朋友，所以我开始了关注。我抽空余时间，也就是奶茶妹店生意冷清的下午，去奶茶店内与她闲聊，才得知奶茶妹是一个已经毕业两年的大学生，毕业以后由于自己是世代农民，一没有门子，二没有面子，三没有权力，所以很难找工作，只好自己想办法创业，在这条街上租了一间门店，小打小闹做开了卖奶茶的生意。
奶茶妹的心情似乎有点不好。她的表情不冷不热，态度不卑不亢，脸上是不悲不喜。我看见她的这种特殊的神色时，也有些奇怪。
后来，奶茶妹告诉我，她在网上找到了一个爱慕已久的情人，网聊整整三年了。他是一个军人，在天津某部队的老兵，现在已经转为了志愿兵，每月有七千多元的收入，是一个既标致，又敦厚老实的小伙子。她也去过天津好多次，两人多次交往都很频繁，感情确实是很深了。小伙子也来过家中多次，见过了双方的父母。男方的父母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但，他俩之间还是出现了麻烦。她说到这时，眼镜底下流出了长长的泪珠。她很伤心，有些说不下去了。我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好暂且告一段落。不过通过这一次闲聊，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张芸芰，家住本县丰收乡，四家庄村。
奶茶妹摘下了眼镜，擦净了镜片上的泪水，又把眼上泪痕擦了好几次，就离开了座位，收拾她的奶茶摊子去了。她开始准备晚上的生意，把店内进行一次全面的清洁，迎接客人的光顾。
二
奶茶妹的婚事的确有了麻烦。我们这里谈婚姻找对象，有一个很传统的规矩，就是要盘查祖宗三代的门槛。因为我们这里元朝时曾是鞑子人统治的地方，据说在鞑子人统治时期，无论谁家结婚媳妇第一夜必须是鞑子人和新媳妇睡觉，所以这里就留下子一些有鞑子血统的后代，这些鞑子血统的后代一般都有狐臭，这种狐臭遗传性很强，而且臭气相当严重，如果和这些人睡在一起，会臭得你难以入眠，所以这里的人很讲究不和狐臭人结亲。这种臭人就是门槛低，大多是臭人和臭人家结亲，这才能是门当户对。不臭的人和臭人要是结了亲就会毁坏几代门庭，以后的人就找不到不臭的人家了。由于这种传统习惯的麻烦，所以儿女们找对象时要三媒六证，家家都要盘查清三代人的门槛。
奶茶妹的婚事就是出在了这个问题上。奶茶妹的父亲是独生子，奶茶妹有五个姑姑。奶茶妹的大姑就是和这对象男的外祖父家是一个村的，所以对这个男方的家世可谓是了如指掌。她们说这一家门槛不高，嫁给了这个男人，要影响他们家以后的所有男成婚女嫁娶，所以这五个姑姑十分坚决，坚决要把这门亲事顶住，并且给奶茶妹的父亲下了指令，千万不能成全这样的糊涂亲，这是要毁坏今后所有张门人的门槛的。
这五个姑姑一出面，把个奶茶妹的父母亲都给镇住了，一直不敢答应这门亲事。奶茶妹去求母亲，母亲只是愁着脸不作声。奶茶妹去求父亲，父亲只是说这事需慎重，这要影响到五个姑姑家的嫁娶之事，所以只能依，不可违。五个姑姑可是齐心协力抗拒，把个奶茶妹弄得无可奈何。奶茶妹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现在都要成了家，无形之中就要连累。奶茶妹左思右想，最后听了姑姑们的话，这个找了几年的对象就一刀两断了，她实在不忍心，也痛心不已。
三
正逢清明时节下午，我见到了奶茶妹，她很痛苦，清明节也没有回家去，她说她不想回自己那个家，和那个家也快要没感情了。
我说，今天下午正好没事，我可以和你回家去，见见你父母亲，谈谈这事，一方面开导开导，另一方面可以去证实这男方家的清白。
我和奶茶妹首先联系了她的家人，和她父母亲打了招呼，说明了来意。奶茶妹给父亲打了电话，说明了意思。她那父亲还是很欢迎我惠顾她家。
我开上车，奶茶妹坐在了车上，一直朝着奶茶妹的老家走去。大概也就二三十分钟，就到了奶茶妹的村里。村子是这几年建设的新村，都是新房，由于刚下过雨，从房前不好过，还是绕了房子一圈才到了她家的大门口。我和她一起下了车，她前边带路，我紧步后尘，从她家的红漆大铁门进去，院子很大，正面有新房五间，装饰一新，布局新颖。紧接新房是五间已经包好基座的房地基，在那房地基上有两大堆没有脱粒的玉米，那是去年的收成。
我们进了家，坐在了沙发上。奶茶妹给我们倒茶水。奶茶妹的母亲从箱子里拿出了纸烟让我抽。这位母亲完全是当地农村妇女的打扮，身上还像是刚从地里回来的样子，裤子上沾着尘土。她见我们来了，赶紧去村里找奶茶妹的父亲回来说话。一会儿工夫，父亲回来了。他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我们开始单刀直入，话入主题。我给他们一家介绍男方家的情况。男方家和我是邻村，很早就认识，他的父亲从小还和我在一起念过书，男家的祖上是明朝从安徽凤阳迁来的，所以和这里的元代鞑子人没有任何瓜葛。我还给人家说了男家的几代人的结亲情况。对我的叙述，她的父母都是表示沉默不语。
我也给他们讲了这是过去的传统旧俗，现在的人对这种习俗早已不讲究了，过去的人由于不讲卫生，所以身上总是臭哄哄的。现在的人卫生条件好了，经常洗澡讲卫生，所以这种臭人根本不存在了。
奶茶妹也告诉她父母。他们也曾在天津作过化验，人家根本没有这种狐臭。
无论我们两张嘴怎么表述，两个父母只是听，也不反对，也不赞同，反正是不吭声。
我也向她母亲个别谈过，女儿是母亲的心头肉，关于女儿的事要由母亲来作主。而母亲看在姑姑们的面子上也很作难。这位善良的母亲只是面带笑容，而一言不发。
奶茶妹看到大人一声不响的态度，对我的劝说有点失望，也有些难为情，只是不停地流泪，泪水打湿了衣襟。父亲对她的泪水似乎很是漠然。
我看到这种僵局也有点不好意思，走又不能走，在又觉得意思不大。最后，我示意奶茶妹还是走。我从沙发上站立起来，准备离开这里。奶茶妹也擦了眼上的泪水，要和我一起走。她家父母把我们送出了大门外，招手示意问好。
我和奶茶妹坐上车回到了县城。奶茶妹说她已经下了决心，如果与父母沟通不成，就去私奔。
四
过了几天，我路过奶茶店，发现奶茶店关了门，上面贴出了门店转让的广告。
又过了几天，奶茶店开门了，是另有业主已经开始了装潢门店。说明奶茶妹已经不经营了。
奶茶妹看来是走了。我想，她也许是去了天津了，再也不回来了。那样是最好的。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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