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说」辛立华| 夕阳无限好(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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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辛立华,首都师范大学美术专业毕业。北京作家协会会员。2012年退休于北京市昌平区文化馆,现为自由撰稿人。至今在《北京文学》《黄河》《小说林》《延河》《安徽文学》《鸭绿江》《厦门文学》《青春》《含笑花》《长江文艺》《曲艺》《新剧本》《剧本》等全国各报刊公开发表中篇小说、短篇小说、相声、戏剧小品等各类文学作品200余万字,出版长篇小说3部,作品集4部。

2020 Happy New Year

夕阳无限好(第三部)

老李的肺都要气炸了,他从老张头儿家出来,天早就彻底的黑了。他一边走一边叨唠:“真他妈的是一头驴,驴。什么玩意儿这是?手里有俩钱儿了,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就烧得不知道好歹了?就狂得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唉!我这是何苦啊?人家说得对呀,钱是人家的,自由是人家的,人家就是把钱叠成小飞机儿满世界撒,碍我哪根儿筋疼了?我这不是多余吗我!那么多年人家就是那么过来的,你刚一回村就看着那也不顺眼那也别扭了,你算老几啊你?你觉着你是根儿葱似的,可人家谁尿你啊!……”老李越想越生气,越想窝火,走着走着竟走出了楼区的南大门。一股烤羊肉串儿的气味儿一下子把他熏得清醒了过来,他是很喜欢吃烤羊肉串儿的,就照直走了过去。他在屋里坐下刚想要啤酒,猛地想起了老徐头他们几个,就掏出手机挨个儿往老徐头儿他们几个家里打电话,让他们马上到南门外的烧烤店。

不大一会儿,老徐头儿他们几个便先后来到了烧烤店。大伙儿一见他的神态,就知道他准是在老张头儿那儿碰钉子了,就都岔开话题说别的而谁也不提此事。等一大盘子烤羊肉串儿和几瓶啤酒摆在了桌子上,老李才愤愤地说:“老张头儿这老东西,真不是东西呀。”说完这话,他就给每个人满上了啤酒,接着说:“喝,喝完这杯啤酒,我在给你们细说。”说完一口气就喝干了杯里的啤酒。

等大伙儿都喝干了杯里的啤酒又满上后,他就把去找老张头儿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而后又挺牛气地说:“没退休的时候,县长、书记、宣传部长、文化局长,哪个不拿我当秀才看呀,啊?握手、敬烟、敬酒、合影。去市里开会,和市长都合过影,在天安门前的人民大会堂。我不是吹牛呀,大照片,在家里挂着那,你们也都看见了……可是,他一个老张头儿,有什么了不起的呀?竟然那么对待我?别的都不冲,就冲小时候咱们都是一块儿长大的情份上,他也不应该呀!你们是没看见他那劲头儿呢,好像全世界他就是老大……”

大伙儿就劝他。老徐头儿说:“你呀,跟他生那么大的气,不值得。”

“就是吗。”老于头儿说:“他不是人,我们是人啊。跟这种人生气,确实不值。俗话说得好:宁跟明白人打顿架,不跟糊涂人说句话。往后,咱不理他不就得了。京剧队,他不参加?更好。”

老边头儿说:“要我说,像老张头儿这种人,别的都不欠,就一样儿,欠揍。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兄弟,当着我这俩哥哥的面儿,我说一件事,你听了保准气得立马就想找他去。”

“那你就说。”老李说。

“老杨头儿有个独生的傻儿子你知道吧?”

“知道,我搬县城住的那年,他也就十五六岁。叫杨山存,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算起来,现在也四十一二了。可我记着,他不是太傻呀?”

“那也不机灵。就为这个,三十二岁那年才娶上女人。”

“好吗。我记得清清楚楚,他爸爸就是三十二岁那年娶的他妈,轮到他又是三十二岁才娶上媳妇。”

老徐头儿接上了话茬儿:“什么叫娶呀?说实话,就等于是花钱买来的。”

听老徐头儿这么一说,老边头儿有点儿不乐意了,说:“就老杨头儿的儿子那样儿的,不多花俩钱,谁跟呀?也就是那几年老杨头儿靠养奶牛赚了一笔钱,不然的话,他儿子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儿。”

老于头儿又插上了一句:“还不如一开始就打光棍儿呢,现在到好,人才两空了。弄得老杨头儿整天丢魂落魄的,见着谁家的小孩儿都觉着像他孙子小虎。”

老边头儿又不乐意了,说:“是我说还是你俩说?”

老徐头儿和老于头儿就乐。

老李说:“谁说都一样。不过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刚才老于头儿说,人财两空是怎么回事?”

老边头儿“唉”了一声说:“今年六月,老杨头儿的儿媳妇,带着七岁的儿子小虎儿,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和他的傻儿子离婚了,国庆节那天,又和大王庄的一个小伙子结婚了。”

“啊?”老李愣了愣神儿,又问:“那,这跟老张头儿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还说他欠揍?”

“是跟他没有关系,可他说的那些话欠揍。”

“他说什么了?”

“他说朱玉芬那姑娘嫁给老杨头儿的傻儿子本身就是个错误。对了,朱玉芬就是老杨头儿的儿媳妇。当初他就说,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姑娘嫁给这么一个傻子,是造孽,早晚也得吹。这话还真让他给说着了。玉芬带着儿子走的那天,几乎全村的人都流泪了,可他却笑呵呵地说: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气得老杨头儿当即就跟他干了一架,从此两个人就臭了。你说,他是不是欠揍?”

老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那玉芬嫁给杨山存的时候多大?”

“也就十九岁吧?”

“什么呀?”老于头儿又说话了:“刚刚十七岁,而且长得挺俊。”

老李“哦”了一声说:“甭说,不是本地人?”

老徐头儿说:“张北还往北呢,是个穷得没法儿再穷的地方了。不然的话,老杨头儿只花了一万块钱的彩礼,人家就把这么年轻又漂亮的闺女,嫁给了比闺女大十五岁的傻子了?老张头儿说的造孽,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边头儿又不乐意了,说:“哎,你怎么替那老张头儿说话呀?”

“我不是替他说话,说实在的,玉芬那闺女嫁给他,确实亏大发了。”

“再怎么亏大发了,也在杨家呆八年了,儿子也七岁了。说走就走了?要我说,真正亏大发的是老杨头儿一家,鸡飞蛋打啊!弄得老杨头儿现在想孙子想的都五迷三道的了?动不动就拉他那把破二胡,叽嘹叽嘹的,让人一听就想哭。所以我说,就冲这个,他老张头儿说的那话,就欠揍。”

老李一下子对这个情况产生了兴趣。他正在写的一个中篇小说,内容正是与杨山存的情况相符,情节也差不多。于是他制止住了老边头儿和老徐头儿的逗嘴,说:“当年,那玉芬嫁给杨山存,乐意吗?”

老边头儿说:“乐意不乐意的,反正孩子都生下来了,还在老杨头儿家呆了整整八年。”

老于头儿说:“这个吗,据我老闺女讲,这玉芬还真不乐意,她也是没法子了。听说,为这门亲事,她曾想过死。具体怎么回事,得问我老闺女。她跟玉芬一直是挺要好的朋友。玉芬去乡办鞋厂上班,还是我闺女给介绍的呢。我闺女是鞋厂的副厂长。”

老李对老于头儿说:“你老闺女有三十岁了吧?”

“今年整三十,孩子刚上小学一年级,婆家是本村儿的。”

“谁家?”

“三队的,闫兆来你知道吧,给他三儿子。那小子在乡里当会计。”

“'文革’时期咱们排《智取威虎山》,闫兆来演过栾平,对不对?”

“就是他。”

“好,对机会我得看看他去。”老李说到这儿突然把话题一转,说:“咱们还是得说成立京剧队的事。刚才我猛地有个想法,明天咱们几个一块儿去找找柳诚,跟他好好说说,是不是先把一些必须有的乐器置齐了。像什么京胡、二胡啦,小锣、大锣啦,还有钹、司鼓啦什么的,有了这些乐器,我们的人组织齐了就能鸣锣开场,先在一块儿练练嗓子找找感觉,差不多了我们就排折子。到时候……”

“你先等等。”老边头儿打断了老李的话,说:“这会儿你的气儿又顺了是不是?那老张头儿把你气个要死,这就算完了?”

老李笑了,说:“那能怎么着?我还能找人打他一顿不成?”

“嘿!刚才你还气得恨不得把他给吃了,现在倒好,什么事都没有了。我看你们文化人啊,大都是这个毛病。”

“什么毛病?”

“见硬就回。”

老李又笑了,说:“不是见硬就回,是顾全大局。”

“别瞎跩了你。”老边头儿不屑一顾地说:“就他那号儿人,还值得一顾?你顾他了,他顾你了吗?他现在是谁都不顾,连老伴儿都不顾了,就顾他自己呀!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几年,他都变成驴了。”

“他就是变成鬼了,我也要让他变回来,变回我们小时候的样子。”老李真诚地对老边头儿说:“都这把年纪了,你梗着我拧着的,有意思吗?都是人,谁都难免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得饶人时且饶人吗。所以我想,抓住成立京剧队这个契机,把我们这些儿时的伙伴儿重新拢在一块儿,像小时候那样,乐乐呵呵的一起度过我们的晚年,多好啊!为此我有个新的建议,咱们几个人先商量商量,怎么才能让这些人都来参加京剧队?”

老徐头儿说:“要我说,得想法子先刹住这股赌博的歪风邪气。歪风邪气不倒,正气就难树起来。”

“说得好。”

昨天晚上,老李他们聊到很晚才回家睡觉。按着昨晚商量好的,今天吃完早饭,老李他们四个人一起去看老杨头儿。早上六点多,老李洗漱完毕刚拿起一本书,电话响了。拿起一听,是老张头儿的二儿子张春打来的,说是他爸爸打麻将打到早上六点才回来,回来就跟他妈吵,还把他妈给打了,现在他大哥正跟他爸爸吵呢,看那样子,弄不好得打起来,让老李赶快去。老李答应马上就去,就把电话撂了。撂下电话,老李赶紧给老徐头儿打电话,老徐头儿的老伴儿说老徐头儿遛鸟儿还没回来。老李告诉老徐头儿的老伴儿,让老徐头儿回来就赶快去老张头儿的家。老李撂下电话,骂了一句老张头儿就急匆匆地奔了老张头儿的家。

此时老张头儿的家里,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妇及两个孙子,已经完全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都围坐在老太太身边,怒视着暴跳如雷的老张头儿。老张头儿犹如一头受伤的狮子,正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冲两个儿子及儿媳妇们吼着:“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老子为你们奔波了一辈子,现在打打麻将你们也不乐意了,还站在她一边儿和我作对?反了你们。”

他的大儿子张冬愤怒地说:“您打不打麻将我们不管,可您打我妈就是不行。”

老张头儿冷笑了两声,说:“不行?不行你们能把我怎么着?有能耐你们到公安局告我去呀。从古到今,我还真没听说过打老婆犯法的。我不像你们,整天拿老婆当祖宗供着。”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了一沓子百元人民币摔在了桌子上,逗气儿地对他的两个儿子说:“这是两千块钱,我准备今天全输出去,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说着拿起钱就要往外走。

张冬一步挡在了老张头儿的面前,愤怒地说:“这是村里刚发给我妈的养老金,谁也不能动,更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拿去赌博。”

“赌博?”老张头瞪着双眼对张冬吼道:“老子就是要赌,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想管我?反了你们。”说着抡起一把椅子就要砸向张冬。

张春一把抱住了老张头儿,哀求地说:“爸爸,您不能这样啊。”

老张头儿一把推开了张春,凶暴地骂道:“好啊你们几个王八蛋,想合着伙儿跟我干是不是?今天我要砸死你们。”说着又举起了椅子。

就在这时,老李推开屋门冲了进来,他冲老张头儿大吼一声:“住手。”紧接着一步上前就夺下了老张头儿手中的椅子。老李把椅子放在地上后愤怒地对老张头儿说:“你要干嘛?你想把这个家给毁了是不是?”

老张头儿冷笑了两声对老李说:“你算赶哪辆大车的呀?管得着我们家的事吗?我就是一把火把这个家给点了,你也管不着。我们家的事,你少管。”

老李强压怒火对老张头儿说:“你冷静点儿好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儿,你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发这么大的火儿,能解决什么问题?”

“少跟我扯这个。坐下来好好说?说什么?我什么也不说。”老张头儿“叭”地一拍桌子,狂暴地吼道:“老子就是要赌,我看谁他妈的敢管我。”

“驴。”老李终于忍不住了,对老张头儿吼道:“一头浑驴你是。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再敢去赌,我就让公安局把你抓起来。”

“呸。抓我?告诉你吧,我今天是赌定了,而且还要大赌,就在赵歪子那儿,我等着。”老张头儿说着哼了一声,拉开屋门就往外走。他大儿子张冬上前要拦,被老李拉住了,说:“让他去,他这是不进棺材不落泪。”

老张头儿走后,他的老伴儿哭着对老李说:“大兄弟,你说,这个家,还怎么过啊。你看看。”说着把头伸向老李,说:“你看看,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你别赌了,他抄起烟灰缸就给了我一下子。”

老李一看,老太太的脑袋左边已鼓起了一个大血包。顿时,老李的火儿又顶到了脑门,愤怒地说:“这头浑驴,我非要把他制服了不可。”接着对张冬说:“先带你妈看伤去。你爸爸的事,就交给我了,我就不信我治不服他。”

张冬说:“二叔,我爸爸他,从前不是这样儿啊。就这几年,变得越来越不像话了。您说,就眼下他这样儿,让我们做儿女的可怎么办?”

“要我说,都是赌字给闹的。没钱的时候想钱,有钱了又不知道怎么花。愚昧、落后。别小看了这小小的麻将牌,它能使一个正常的人走向不正常,能使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变得妻离子散。好在你们哥儿俩都不粘这个……你爸爸他,我看不给他来点儿正格儿的,他是不会回头的啊!”

“二叔,让他回头,怕是比登天还难呀!”

“放心吧,你二叔我,会有办法的。好了,赶快给你妈看伤去吧。”

老李从老张头儿家出来,半路正碰上老徐头儿他们几个。他们问清了老张头儿家发生的情况后,老边头儿哼了一声说:“我没说错吧?眼下他连家里人都不顾了,能顾你?你说他是不进棺材不落泪,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回怎么样,脑袋撞出包来了吧?”

“你呀,就别敲锣边儿了。”老徐头儿说了一句老边头儿又对老李说:“老边头儿就这样儿,你可别生气啊。”

“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到没有什么,关键的是老张头儿,再不让他清醒清醒,怕是他真的就要陷进去拔不出来了。”老李说。

老于头儿说:“据我所知,老张头儿每天去赌的赵歪子家,眼下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赌窝了。听说有时候还去些外边的人,没有赵歪子赌的份儿,他就收租子。你们说,这不是赌窝是什么?”

老李问老于头儿:“这个赵歪子,我怎么没有印象啊?”

“你是没有印象。村里的毕斜子你知道吧?”

“知道。他有个女儿叫毕淑霞,比咱们小十一二岁。”

“对。十年前,毕淑霞的男人死了后,就扔下了孩子,又把户口迁回了娘家。第二年,叫赵歪子自愿上门当了倒插门儿的女婿。没想这小子是个地痞无赖,白天开车拉黑活儿,晚上就赌,还经常和毕斜子老两口子吵。大前年,毕斜子两口子相继去世。这下,这赵歪子就更不管不顾了,除去赌还是赌。这两年,他家里慢慢的就成了赌窝。老张头儿,就是这么陷进去的。”

老边头儿说:“赵歪子拉上老张头儿,无非就是看中了老张头儿有个当公安局副局长的外甥。这老张头儿也不识数儿,天天输钱,还给人家当了挡箭牌。”

老李说:“就没有人向公安局举报?”

“谁捅这娄子啊?一是惹不起赵歪子,二是老张头儿的外甥是公安局副局长。这点儿深浅,傻子也清楚啊。”老于头儿说。

“村里也不管?”

老边头儿说:“村里?村干部也是拉家带口的,也不愿意捅这娄子。再说了,支书的老子还玩儿呢。虽说不像老张头儿他们那样大赌,可带的响儿也不小。”

老李思索了一下说:“行了,今天夜里,你们就看好儿吧。”

“看什么好儿?”老徐头他们几乎是同时问道。

老李微微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好了,咱们先回家吃早饭吧,吃完早饭好去看老杨头儿。”

老杨头儿叫杨纪元,因为家里穷,三十二岁那年才娶个哑巴媳妇。第二年,媳妇给他生了个男孩儿。杨纪元乐得肚脐眼儿都疼了,当即就请来了老李等十几个儿时的伙伴儿,又是杀鸡又是宰鸭,高高兴兴的喝了一顿酒。就是在那次的酒桌儿上,老李给杨纪元的儿子起了名字——杨山存。

遗憾的是,杨山存有点儿傻,不是真傻,是慢憨子加二不愣的那种。更遗憾的是,哑巴媳妇自生下杨山存后再也不生养了。杨山存长到十二三岁,这种慢憨子加二不愣的特征就更加的明显,中学一年级没念完一学期,就因为学习成绩总是倒数第一而不得不辍了学。好在老柳头儿是当时的队长,就让杨山存和一帮妇女去放鸭子……就这样,一直等到杨纪元靠养牛发了家后,已经三十二岁的杨山存才娶上媳妇——朱玉芬。说是娶,其实正如老徐头儿说的那样,是花钱买来的。

开始,只有十七岁的朱玉芬是死活不肯嫁给杨山存的,可她经不住父母的苦苦哀求和以死相逼,再加上那笔既能够让她家盖上新房,又能使她哥哥娶上媳妇的一万元的彩礼钱,她也就只好违心地嫁给了杨山存。儿子小虎四岁后,刚刚二十二岁的朱玉芬不愿在家和杨纪元父子一起养牛,就托老于头儿的在乡办鞋厂当副厂长的老闺女于晓英,给她在鞋厂找了份工作。走进鞋厂,朱玉芬顿时感到走进了另一番天地,那里的一切一切都让她感到新鲜和富有吸引力。而最让她羡慕和向往的,则是那一对对正在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和那些互敬互爱的夫妻。每每看到他们亲亲热热的一起上班下班,她的心里就会涌出阵阵的酸楚与惆怅,一想到自己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却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又大又傻且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时,她就如喝了满肚子的黄连水而苦不堪言。渐渐的,她的心理便开始了微妙的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思维的改变,她在追求真正的爱情路上终于迈出了大胆的第一步,两年后,她便和车间的一个叫耿秋的小伙子好上了。那时,她已与全厂的职工混得很熟了,人缘儿又好,所以大伙儿都很支持她和耿秋,包括副厂长于晓英。半年后,当她和耿秋终于发展到同居的程度后,便正式向杨家提出了离婚。离婚当然是不顺利的,可在她经过长达七个月的坚持不渝的努力下,终于把婚打开了。杨家想把小虎留下,可小虎死活要跟妈妈,再加上朱玉芬也舍不得扔下儿子,法院就把小虎判给了玉芬。当日下午,朱玉芬就带着儿子离开了杨家,一个月后,她和耿秋正式结婚了……

老李他们来到了杨纪元的家。

一见面,杨纪元便紧紧抓住了老李的手,流着泪对老李说:“兄弟,我以为,你把我这老哥给忘了呢。”

老李也闪着泪花说:“老杨哥,哪儿能啊,忘不了。我就是因为想我们这些儿时的好伙伴儿,我才回来的。”

“好,好。小时候在一块儿洗澡摸鱼,老了在一起乐呵,能多活十年啊!”

“对。老哥,我想的就是这个呀。”

老哥儿几个坐下来,边抽烟喝茶,边聊起了儿时的那些往事,乐乐呵呵的,谁也不提他儿媳妇和孙子的事。

老李说起了成立京剧队的事,杨纪元一听就来了精神,说:“想当年,咱们排《智取威虎山》的时候,我可是乐队的主力啊。”说着他就从里屋拿出了那把旧二胡,说:“来,我这就给你们拉一段儿,你们听听还是不是那味儿。”说着就拉起了“誓把反动派一扫光”的那段儿过门儿,惟妙惟肖,功夫确实不减当年。老李他们一兴奋,就跟着过门儿哼了起来:“朔风吹,林涛吼,峡谷……”

尽管几个人唱的是缺拍少板、参差不齐,可都卖了力气,都是一脸的幸福与满足。当几个人唱完这段儿后,只听杨纪元“唉”了一声,就低头不语了。

老李他们立即明白了杨纪元的心,可又一时不好说什么,只好大眼瞪小眼的就这么干瞪着。瞪着瞪着,杨纪元又拉起了二胡。这次,他拉的是“二泉映月”,不一会儿,他就把大伙儿的眼泪给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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