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做客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做客
我很少请吃,亦不多吃请。生活的圈子如果不算上亲友圈,就几近于无了。所以聚宴应酬在我的日常里并不多见。只有日益壮大起来的亲友团,不时有弄璋弄瓦之喜:外甥辈的八零后正是婚育高峰,我等一过四十就接连不断刷新荣升为舅爷舅奶的尊贵体验,真有岁月逼人老之叹。
吃满月酒,还有各种年节的家宴,作为相对清净生活的必要装点,在久居城市见惯了都市人的冷漠之余,很能增进亲友间的热络情感——这样的做客,是我打心眼里喜欢的。然而,也有令人不快的做客经历,兴冲冲奔去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感觉像吃了苍蝇却吐不出来,因为在曾经无比纯真的同学那里,看见了基于身份升迁的优越感;由此也动摇了我暑假回大学参加毕业二十年聚会的念想。
梁实秋说在他《请客》一文中说,若要一天不得安,请客;若要一年不得安,盖房;若一辈子不得安,娶姨太太。读后不禁莞尔。丰子恺也曾经发出过同样的感慨,文章名为《宴会之苦》,他列数了聚宴之时的种种不安,于是立志做“三不先生”:不教书,不演讲,不宴会。我向来不热衷宴会聚请之事,即便偶尔身不由己叨陪末座,总是最寡言少语的那个人。其实,请客做客的要义不在“吃”上,而是人际交往;无论宾主,都应该心知肚明。一个人如果动不动就要吃请应酬,酒局饭局不断,某种程度上,说明他是交际场上的活跃分子。人以为乐,我以为苦。
还是守好门户,过小日子,让人安心。酒席饭桌上的热络也不可少,但必须与有趣的人在一起。古龙写过《吃的情趣》:在有情趣的时候,和一些有情趣的人在一起,不管吃什么都好吃。说到底,撇开请客或者做客,哪怕日常饮啄,也须认真对待。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做客。精心照料好自己的盘中餐杯中物,就是珍重芳姿了。在这露水的世,以做客的姿态看待一切,心境和眼界便大不同了。明朝的陈继儒写道:时光,浓淡相宜;人心,远近相安;流年,长短皆逝;浮生,往来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