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刊•名家金榜•诗歌篇◇】《高堂东溶的诗》||□ 高堂东溶

《当代文学家·双月文学美刊》(当代文学出版社)火热征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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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月刊·2021·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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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家金榜 □ 

高堂东溶的诗

文/高堂东溶(浙江)

1:聋人的音乐

对他们来说  我永远

只有一种注视的姿势像一株树

站在光明的窗口  注视

你们坐在钢琴旁  似乎静止的画面

画面上逸出我的许多想象

在想象里  沐于一层层温柔的羽毛

还有属于我随夜雾升腾的温馨

大师  假如远没有你们的诞生

并带来冬天树枝的喜悦

蓝色大海的抒情  火山

灼热的呼吸  还有时光之泉的诉说

这样  时间之马

将会垂下沉重的头颅  我们

将会被许多忧伤击落的花朵

大师  当我打开心灵的耳朵时

感到梦幻中的生活却比什么都美

大师  你们和阳光一样

永远被人们带到纸页里讴歌

1994年

2:早年

早年怀上疾病  就像
一匹被逼疯的马

驮上我去寻找健康的梦

梦最终比雪亮的瓷器还脆弱

道路  却一天天健康

怀病的时候  少年的长廊

是这样幽暗  曲折

绽开的花朵也是一副病容的样子

歌声在内心深处  漾起

潮湿的成分  疾病

却是一匹优秀的马  它驮上我

去寻找健康的道路

再也没有比这条道路更健康  漫长

春天与它无关  而苦难的石子

使延伸的道路有了保证

它最终撇下

生与死的威胁  让所有的岁月

不多的岁月  如一匹匹马

在这条道路上运送

还没有到来的忧伤  而永远运来的

是曙光!在群马中

那匹在早年被疾病逼疯的马

是一匹最好的沉思的马

是它  开辟健康的道路

1994年

3:黑白照片

漆黑的光羽集中在一起  比

乌鸦更黑  你们

总是反复地练习着一种偷袭  或

怎样围剿地登陆  时光中的

生命  比谁还虚弱地

踽踽而行  内心掩饰不了

石头般的隐忧  而你们

跟随他或她的身后  宛如披肩的黑发

乐而不疲。练习中的

一次次偷袭  或怎样的围剿

都不同程度地预示着成功

在人们一晃而过的地方  已被你们

铺开柏油马路似的  铺开的

是一朵朵黑暗之花  以所有的乌鸦

还密集的没有光透进来的隙缝  而

人们逝去的光影中  抚摸着

肉体的每一部分  并自言自语着:

“好像自已老了……”但

被谁挥霍的黑色的光阴  继续

像雪一样纷落  淹没

每一个人最后的去处。而此时

黑白交替的一副照片

打开你忘记的窗口  让你

张望以前的情景  并告诉你

黑的光羽总是穿越时间的腹地

又扩展它无限的力量  而白的光亮处

让我们不禁想起  这是否

灵魂在呼吸?这是否如永不磨灭的

真理   照耀着每一个生命

直到尽头?

1996年

4:麦田里的守望者

你不是麦田里最后一个守望者  但我

可以说   你是在某一夜

被某种真理的果实映照下  不再轻易地

撒出原先站成的那个地方  像

稻草人  完成神的意志对麦田的守望

成熟的骨骼   不是在扩大而是在缩小

而这样对你说  你的视线

越过城市中的所有高墙  也自觉地

抵制生命之处多余的物质的字语侵入

肉体   把有限的热量消耗

在我眼里  你无须走出城市中的

某一隅   一个麦田里

用心灵的尺度去测量  它近在咫尺

它不回避城市的喧哗  而你

对城市的体验   来加深对它的神往

麦田里  正如它的名词被众多的人忘却

迈向它的踪迹越加稀少  而它的近处

又疯长着荒草  以死亡的形式

向她逼近  并在凯觎中

想取消它的存在  但你

以神的使命靠近它   像稻草人

捆绑在这最后的纯洁的领地  让颗粒的稻谷

不被恶鸟或庸人收割   等待

它生命的全部   你把谷粒

撤在更多的麦地里  避免世界饥荒的发生

1996年

5:旧日子的恩赐

在黑夜。没有人陪伴我时

我会习惯地走上曲径通幽的陋巷。

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地

照着童年的面容。在斑驳的旧墙上面的

那个天空,多像

一只狭长的猿臂,把天空后面的

枯黄的日历,一页页地翻过来。

在心上结着无数痂瘢的人,无须

去辨认写在那上面的文字。只有

一闭目,那些往事

已化为夏日的雷电。瞬间

从心际轰隆隆地滚过,也

撞击着什么,使已不再脆弱的神经

抽搐一下。等一切平静时

像子夜的月光,缠绵无尽地倾吐着

无比祥和的氛围。

在爱的走廊里,人

容易迷路,而爱情也是一所

唯一的夜校。在里面

进修一些时日,人会变了样

并懂得怎样的爱法和献媚。在没有女人

陪伴的夜晚,我打开记忆之门

回去。与不同的女人交谈

温柔的话语,盖过了内心的空虚。

在想象中,搂着其中的一个女人

合二为一地做爱。

一个人过惯的房间里,墙上

隐着许多面容。他们

都是从书籍里走出来的,也是

穿越一个世纪一个世纪,留下来的

不朽的声音。我不在的时候

常常聚在一起,热烈地交谈着。

当我旋动门锁时,他们则悄悄然离去

剩下的是满地的烟蒂,还有

忘记带走的写给谁的情书。我

展开阅读时,不孤单的日子里

心上又多了玫瑰色的温柔。

当我像一只鸟时,从过去的岁月里

飞回。在深夜静思无语时

还是感到旧日子如幸福的影子

还不时地叩门探访,让我

怦然感动,使我一夜又一夜失眠。

1997年

6:读《漂泊手记》

——致意大利女作家安妮·迈珂尔斯

体内埋着一个巨大的伤口

而它展开的  是一片月光的温柔

阳光在草尖上

诗篇在道路上  你我

在灯盏下  背后

是一个历史的投影。时光

在我们的眼睛里迈步

苦难对着夜空轻轻地诉说

是什么  在我们肉体之内

抡起铁镐,一下又一下

把好的和坏的一起掘下

于是  这世界就有两条道路

一条是美德

是一条是邪恶,两个交点

是不无相关的

却像绳子  常常被搓揉在一起

人类脆弱的就像头骨

一敲就被敲得粉碎。夜色

很快包围了它。贝多芬一生

没有见到大海,他的音符

就是他心中的太阳。肖邦天生柔弱

却是孕育音乐的摇篮。而你我看得到

却是自已的恐惧和欲望,以及犹豫不决

也看到内心的搏斗,如群狮般

相互撕咬的鲜血斑斑。

夜把星星送上了天,而我们

把什么献给了内心?

诗篇是不朽的,它成了

我们抵达一条虚无的道路的唯一火种。

其实虚无不是空洞,而是为了抛弃

精神之外的一切腐蚀物。

1998年

7:阅读者

另一种生活。鼠穴般的隐居

光线昏暗,使内心

寻找一种光的来源。在时间阁楼里

翻找着旧日的废纸。上面走着

一个又一个世纪的影子,走廊狭长

又沉寂的像很早以前走动的钟,许多

废墟一样的景物,重新——

从墙上隐现。你双目凝视

屏息呼吸着,也使劲地咳嗽着

从喉中,咳出许多虚无般的石子

如胆石的疼痛。而现在

你舒畅了,你挥着拳头

面对一个铁皮包裹的世界。你

从生命的始点,走着

走着,迎面而来的是那些

你很想看的人们。他们在废纸上

跨栏似的跳了出来,和你一起

迎接一个黎明的到来。时光

是拦不住那些不断死去的人们。

盖棺定论是政治术语。其实

他们本身活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文字,是否

经久考验,是否

被战火烧灼的像黄金那样,埋久了

还是黄金。鼠穴一样的生活

他呼吸在整个的夜晚,周围的一切

逐渐隐去。他才从文字的旧镜里

看清自已的心肠,是否装着

大海和天空,以及心中的玫瑰?

物质是坚硬的,却容易

被文字揉成的东西,一触就碎。

1999年

8:生死朗读

——读德国作家施林克同名小说

活的灵魂浪迹四方。想静下来时

天早已被蝙蝠的翅膀缀满得像一个黑洞

坐下来,你寻觅一些词句而籍慰疲惫的心。

你郁闷得想打开门窗,让夜风吹进来

荡去你肺中积累太久的旧铁。但风

怎么能吹去心中的旧铁?其实你一直在路上

正如从出生到死亡,哪一天才能真的

被闲搁下来,像屋檐上的某一块青瓦?

一生有好多曙光出现,但一生也有好多歧路

像蛇一样逶迤地直到死亡的到来。但曙光

有时也会给人造成一个甜蜜的错觉。正如

陷阱有多深你却无法测量。夜深了

许多浪迹的人回到枕中,而个别的人

却站在书柜旁,目的是让文字像一盏俯下来的灯

照一照自已的行迹,是暧昧

还是健康得像一束向前移动的光?其实

低下头来接受生与死的一次次引诱,等于

把死的含义像果实一样层层尽剥。里面的果核

是生的真理。自已人性也少了点邪恶般的暴力

正如汉娜从别人的朗读中开始向善了。

2000年

9:夏天的蚂蚁

整个春天以至整个夏天我几乎不说话。

渴望和焦灼得如一群黑乎乎的蚂蚁

搜寻一个可以猎食的目标。

但蚂蚁从来不说话。蚂蚁有很好的背甲。

有坚长的利嘴。穿过阴影中的

一片废墟。从来是一个不急不缓的姿势。

它们不知道忧郁有多长。它们

在消瘦的秋天里开始隐退。在冬天里蛰居

在看不见的洞里编织不像梦的梦。

在夏天里。我平静下来

是那些忙碌的蚂蚁告诉我,沉默

可以把一个愿望从月亮的高处缓缓地驮过来。

这样,被世俗烧伤的一只肺,可以无损地

被保持下来。在秋天,在想象的日子里

我要呼吸一些花草中弥漫的气息。

啊,日子要过的,像蚂蚁从一楼爬到三十层的尖塔。

啊,这细小的生命。

啊,这是一种灿烂的求新的生活方式。

在死亡没有来访之前,我以蚂蚁笨拙的方式行进。

在生活的书页上留下一个个来路清晰的背影。

在整个夏天里,我看到了蚂蚁的一个伟大心怀。

2000年

10:雨景

变脸的天空挤出二月的哗哗泪水

被斜风研磨成粉粒般的东西

如大军挤压压地扑在向去年没有死去的叶子

和今年依然行走路上的人们。

没有扑腾的鸽子,天空沉闷得

像灰色的信封。没有孩子

在细小的脖子上戴着红色的织物

我觉得我的诗篇一下子衰老了。

潮湿的气味到处走动,并无孔不入地

嗅出我们身上的记忆,如污秽物

拥塞我们的胸部和头脑,并和错误一起

渗入还没有到来的新时光之中。

一年之中有好多这样的日子

于是我们不提防地让心底的忧烦和惆怅

独自跑了出来,与眼前的光景

相视而坐。而天提前暗了下来。

雨仍然像马队一样在大街上缓缓而行

明天我将忍痛卖掉二十五年的工龄

在未来的雨景中,我的背影

是否消瘦得如一粒被谁丢弃的旧时代的纽扣?

2001年

11:死亡:能否像梅花吐蕊般地飘落下来……

没有必要把半兽半神的生命放置高的一寸

接近天堂的五十米之外。

我却要像卑微的虫类一样屈尊下来

扒开泥土的内部

看看哪些面容值得敬佩或赞扬?

是否千年之后我们也踏着祖先的踪迹

寻找泥土所暗藏的一个墓穴?

渐渐增厚并弥漫香气的泥土

永远把所有的都收藏它的名义之下。

有许多故事无法被表达清晰

言辞也软弱得一如老妇的双乳耷拉着。

有许多事实看不到真相时

而死神像夕阳渐渐逼近。

抵达之前我们仿佛身负许多罪孽而难以抱土入眠……

我知道泥土会抚平所有的创伤和记忆

夜就是一个温馨的使者。

泥土清香般的芬芳搅乱空气中的寒流

抬头之处便是梅花

在冬季的庭院里纷纷绽开

纷繁的姿势掩饰了一个死亡的真实性

且抹去生前的一个背景

获得轻松似的就有了一个心灵的莫大欣慰。

继续上升的香气抵制一个虚无性的描述

我学会在冬天的门槛上独自吟唱。

愿飘落之后与广袤的泥土融为一体

死亡的如实到来之时

像众多吐馨的梅花飘落下来……

打开一个小小的魔盒

把受难的头颅当作一颗金子似的被收藏起来。

泥土平整得像什么都没被发生

散发的香味仿佛使灵魂一下子摆脱苦难的追踪……

2006年

12:时间:能否像出生时重新地开演一遍......

用双手把粘稠的泥土轻轻抹碎

寻找记忆中该有的一个模样。如同

在手掌上仔细辨认哪一根线条暗示命运的预兆。

比如被冬天击落被寒冷腐蚀的花茎

慢慢恢复曾有过的生机

再挺直雄性的样子把失去的日子一一追了回来。

比如后院中的某一根枝杈

经过耐寒之后再返回金色的秋天

一只叫蟋蟀的家伙陪伴它度过寂寞的一个个夜晚。

比如秋天之后便是灼热的夏天

使花儿返回妩媚的样子

使人们看到粉红色的花蕊曾招来许多纷飞的蜂蝶。

花朵一闭羞起来就回到春天的怀抱里

回到雨季的缠绵之中

谁家的孩子就用这种眼神好奇地仰望蔚蓝色的天空。

等只剩下一点绿的样子就被鸟群嬉闹

等缩小到一颗豆芽的大小

这样使蛰伏的虫类开始走亲访友般的忙碌起来。

等一落入泥土里就像胎息一样安然

在将尽末尽的冬季里

我似乎默默倾听一个历史老人凄美而动情地诉说……

2006年

13:一粒纽扣
老裁缝眼里的古城早已被丢在黑白的史册里。
丢失的纽扣至今才被找到。在爱妾的一只旧牛皮箱里。
爱裸露的少女不需要多余的纽扣。
从白皙的肚脐的一眼望去
我看到时光的尽头是满眼的沧桑。仿佛疲倦的老裁缝
在一旁打盹。仿佛疲倦的手抓住满把的尘埃。
爱妾在福利院里蹒跚地走着。如今九十六岁了。
她疲倦地回忆。孩子们长大了。一代离开一代。
她揣摸已遗失半世纪的一粒钮扣,泪水熬干的
像一口枯井。微弱的视线
打量这几乎陌生的世界......那时
她花了整整的一个晚上。在黯淡的油灯下
一针针缝制蝴蝶形状的布制钮扣。左眼皮在跳。
她有点惊悚起来。次日
欲把缝制好了的纽扣安置在衣襟上却发现少了一粒。
疲倦的老裁缝见此大声粗骂起来。气急之下
就咽气走了。黄昏时扬起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雪。
白白的雪花覆盖了一座古城。风大的又吹倒纯银制的油灯。
这件误工的被人拒付领走的宝蓝色的锦缎旗袍
最终穿在自已的身上,以最美丽的姿势给老伴一路送行......
我在万达电影院大厅的某个窗口
注视繁华的外景时,不由想起那个动人而垂泪的故事。
2015年
14:花草
一个用旧了的身体像蔫了的花草
被移植于阳台。无论阳光和雨季的降至
都不在乎。甚至没有回头的一瞥。
掠鸿般的飞出。离开了身体的牢笼。在外
酒滴融化在舌尖上。穿过内脏
好像看不到自已的地狱有多少恐怖
乐器的击打声像石头敲击耳鼓。荧幕晃动人影
一些人像暴徒一样狂欢。那个女高音
把你引入醉迷的一个境地。那死寂般的身体
重新掀起浪潮。袭击船帆一样小小的软体的东西
那红色。那黄色。那嫩白色
使你又回到最初的悬念和憧憬之中。
拖着疲惫的双腿闪现朦胧的街景
虚幻的灯光热情地注视你。
觉得家是治疗伤口的一个中心。外景沉入黑暗的底部。
你急于返回。走出一个野草蔓生的危险地带。
一株树缠着另一株树
你听到根部在呼吸。细腻而均匀。那个形态在床单上
变换各样各样的图案。你曾描绘过
一朵花在深夜中盛开而改变迷失中的你。
花茎上的毛绒是湿的
像沐浴于一场刚刚降落的春雨。
闯进宽阔的大厅。揿动电钮。电梯在攀升。在最高处。
可以看到城市的整个容貌
那远处的山影像一个肢体的展开。在星光下
显得鲜丽而缱绻。来不及在洗手间泡尿。
抢先一步。把一盆花草从阳台里端了进来。
看看有没有被冻坏。唉。你想哭。
并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厨左边。一盏灯守卫它。
目光迷恋那一茎的花草依然鲜艳怒放......泪滴随那边的水声响起
2016年
15:在今夜我梦见自已成了一只母狼
城市在滂沱中喘息。
灯光在迷路中蹂踏我的眼皮。而我在翻身中
碰到许多乱草,寒湿而枯槁
如没有生气感的一撮阴毛。寻食时才恢复我的动物本能。
有一种脆弱的声音从石穴里发出来
凄然的如刀光般的心寒。啊,没有母羊的嗷嗷待哺的幼羊
要命地蜷缩在一起。外面的白雪与羊毛几乎一致的银白。
把山谷压得忧郁般的苍白。我看见自已的爪印
从老远的地方奔突过来。一个贪婪的欲望
像蓝色静脉一样裸露。对它们来说
我的伤害会像鲨鱼一样有激情而凶猛。但我发傻地
绕着它们而轻轻踹了一下,它们软弱的
更像雪花在火焰中融化。它们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那个领头羊真的出现,我会
毫不留情地猛扑过去, 从脑瓜入口
再撕扯心肝,然后对它们却温情地这么说:
“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我会毫无留情的......”
我柔软软地蹲伏着,似乎守护着这一群可怜的幼羊
并希望它们静静熬过这个长夜。我的猎物最终没有出现。
饥饿的胃袋逼使我嚎叫几下,在空谷回荡
没有一个生灵则可以靠近我。外面雪下得很大。
在空空的山谷里几乎没有踪迹可寻。
白天雪白的让树木更消瘦。让我惊惶四顾地吐着舌头。
啊,这毕竟要饿瘦的一群幼羊
使我忍不了丢下它们独自离去。我仅有的乳汁一点点喂养它们。
让它们活着有点力气, 要吸吮我的脾性
要好好保护自已。之后出去一下觅食
再折回与它们一起度过寒冷中的一个冬天。
像神主一样,祈祷它们在平安中活出
一个勇猛的本性。我本性难改,但我不喜欢软弱的生灵......
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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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葡萄酒

一次意外的酒宴。就像一首诗的开头部分

又被着魔般的言辞套住了头颈。这如此醉迷的感觉

仿佛是就从底部窜起的烈焰

而手握住整个爱情海。这酡红色的酒液

则抵得住一江春水。又是浓缩的一座葡萄园。

遍地的美丽意象防不胜防地闪现出来。

杯盏里有人起舞。有人触景生情。背后骤然涌起七色云彩。

但我还是小心翼翼。还是卑微的如一只蚂蚁

还是梦呓似的驮伏葡萄园的丰收。

从东到西,我做了一只

幸福的蚂蚁。从一滴酒中拾起所有的颂歌……

2019年

17:夏日的大海

沉默的大海并不等于它正在沉默。它的宽阔

被另一种宽阔所感动。轻柔。蔚蓝。

被清风拂动。诗句在沙滩上留下。然而

它的深沉仍不够充满迷人的力量。树枝是象形文字

它们且为大海羞愧不已。它们总是想表达更深的

却不能如许地淋漓尽致。等它

退去一部分的海水,那裸露的是不完美的呈现

于是那羞愧的成分仍像天色倏然暗下来那样

沉默的只能表示它宿命似的

认可完美这只能是一部分而不是占有全部

就像柔软的沙滩是它留下的所不可掩饰的一部分遗憾……

2019年

18:一只苹果

静的很安全似的没去惊动一些尘事。

静的很好看的一张脸庞

注视墙上的一片空白。桌子

有感性似的不敢吱声

去惊扰它优美似的一个姿势。

在没有把它干掉之前,它的内心

是装着被别人看来的甜蜜。它有饱满的

像乳房一样胀痛的种籽

藏在左心房。右心房

是它莫名其妙似的期待。寂寞

爱上我一样总是找它麻烦。就像

我的身体里

有一半是女人暗香晃动的影子

老是走神似的

在大海里煮沸我的灵魂。

它想把沉闷撑破重新回到树枝的故乡

重新献给一朵鲜嫩的花。

但没人会理会它有这个想法。

就像彼此被谁遗忘似的在尘世里戏谑一场……

2020年

19:在城里是看不到一只豹子的腾跃

在城里呆久,总有一种麻木的感觉

像风没有披着新鲜的衣裳。呆久了

橱窗里的模特与去年一模一样。总想抽身

寻找另一种感觉,一拨一拨的时光

把他拦在这里。呆久了

就当作病句一样嫌弃起来

但又没法子把它改得完美一点。在阴雨天

在万千的脸谱里,神经质似的寻找一种刺激。

最好在一条巷口里,或刚启开的电梯里

冷不防窜出一只豹子

猛扑过来,并搏斗一阵。等冒出一身冷汗后

有了这样的感觉

如临大敌,并让自已有个英雄的模样。

然而,他还是输了。在城里

则根本看不到一只豹子的腾起,哪怕

对视一下的瞬间都没有。对此,他似乎很纳闷。

2020年

20:一个聋人对钟表匠有看法

一个聋人在钟表里安身,就随

大小齿轮的滚动

而没有半点的拖沓或松懈。且没必要

去打听这滴答声响

是否准时。反正指针一转动

就把暗夜刺破。一拐弯

事物有了另一个面具。庆幸呀

庆幸,是一个圆环又使出一个圆环

把他抵达的毫无偏离的样子。

假使偏离了,被摆正一下

就没事了。像母亲一样的月亮

有时也被气流甩出该有的一个位置。

单凭这一点,作为一个聋人

则不必去猜测钟表匠的技艺是否牢靠。

唉,已过了大半辈子的他

还是傻了似的有自已的看法:

即对钟表匠把声响压的

一根细草的姿势,是否

在阻止他对其他什么声音的坚耳倾听?

他忍不住,且好奇地

把内在机件粗暴地一一拆开来

等检查完了

重新装置时,仍听不到这树裂般的如此粗噪声……

2020

创作谈

诗即一碗中药汤

文/高堂东溶(浙江)

记得今年夏季写一本诗集的后记,写得心里有点苦的滋味。这次若不写,或惊鸿般的一笔掠过,则无法让人知晓鄙人写作的最初动机。要说,又不知从何扯起。人生虽不复杂却磨磨蹭蹭,难住的不是我,而是怎样去描述写作前后的一堆隐恻般的故事。我得承认,最初对文字的迷恋以至不舍,是鸡血强打振作精神而已。通过文字的表达减压或释放内心的压抑和无望之情绪,这才是写作的过渡中的自我救赎的唯一动机。这无二抉择让我今天仍激动不已。文字是妙药。当知道文字于我而不能改善现实之中所存在的困惑时,则开始神与魂游离它的彼岸了。后来,曾断断续续写过几十首诗,但始终认为是敷衍之中的自慰之诗。可见,对诗歌独有情钟是很久以前的事。直到2015年夏季重拾旧笔时,一有空闲就闭门造诗。一写就不可收拾,令我这般年龄感到十二分意外。这写诗的状态才令我真正的满意。五年的写作中差不多凑合三本诗集,这的确够弥补以前的一大空缺或诗歌缺席中的沉默。看来诗心没被老化,这才是世上最快活的事。原本没指望要活到六十岁,等活到这个年龄时,又飘飘然似的去写诗,这额外的惊喜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奢望。扯起过去,首先想到的是文字功效的一大妙处,即身心治疗中的好比一碗金不换的中药汤。虽没有一勺温热,浸入情感的肌理有一种温馨安抚般的感觉挥之不去。虽没有半点药味,尝一口降焦虑去烦躁的有一种自在放任般的洒脱活法。但这个写作的背景本身则隐含自身的悲剧因素:幼年失聪。沉疴羁绊。求学无门。能拿到初中文凭已属一大幸事。不然,连工作的饭碗都拿不稳。若不是磨难如同恩赐的赋予,在世一生,与诗无缘肯定是铁钉板板。等后来勉强活着都成大问题时,只好忍痛割爱,离诗黯然而去。在世俗里与别人一样活法,为温饱不辞奔波。苦撑风雨。愁渡沧海。正因为如此,亲民的思想在后来的诗中常有闪烁其词。从很早之前发表的许多诗作来看,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但雷打却轮不到我。若在诗歌圈子里混得像模像样,若在诗歌之外活得风风光光,若没有身体力行则不行。在今天,总算给自已下了一个结论:早年写诗的不幸则变成晚年写诗的有幸。所以说,一切都是公平的。

等再去关注诸多诗刊里的一些较熟悉的名字时,已是二十年后的事。原本是一些无名小卒,转眼是著作等身,头衔不小,精神和物质都达到称心如意般的平衡感,这才使我想到坚持写诗的好处。先天缺陷的我在以前只能仰望塔尖,不能闯入塔身,这早已认命而在心里不矛盾。反而对成就者羡慕不已。任何的一个功成名就都不是轻易地从天而降。对他们的致敬等于尊重自已的脑力劳动。何况忙于尘世间的温饱与安稳,已无顾及名利一词是什么概念。若当时不及时离场,一碰到后来的失业,病魔缠身,更是苦不堪言。那时,活一日等于在写一首苦难之诗。对于当年的毅然决然的选择至今仍不反悔。活着即是最大赢家。活着才有机会再次与诗神接吻一下。写什么,则没有当年的一大羁绊或乌云遮日般的迷惑。而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精神写作。在暮年,既能赢得活,又赢得随意性的写作,这对以前的我来说是痴人一梦。

诗能治病?呵呵,从末听说过。

有慧眼之人把脑瘫的余秀华抬了出来,是给寂寞的诗坛制造尖锐的回响,还是老天爷有意供一条路让不幸者的她走走,是诗的悲,还是诗的喜,则无需去解说或阐释。反正文艺之神缪斯是垂顾有心之人。同样于我,对生命内在的迥然不同的许多风景的光顾,不写诗也难。一切人性表面的杂质被沉淀下来,诗的升华是在命运的水面之上。成名与不成名,不是自已说了算。写得好不好,时光是唯一鉴赏家。若有想出名的膨胀欲望那只能是自降一格而已。无数伟大作家,身前默默无闻,贫困潦倒,身后惊世骇俗,这是艺术神圣的不能被抹煞的顶峰造极的功力所至。于是卡夫卡、博尔赫斯、托尔斯泰,等等,是崇尚写作的心灵大师。写作是一门治心的学道,苦熬得多了,对人生里外看得透。诗的空间则被无限放大。而药汤还得继续喝下去,有病无病,不是身体说了算,而是灵魂有它的一把衡量尺度。从这一点来看,谦卑者躬身自问是最好的往上走的一个台阶。台阶有入云不入云的高度。守护现实主义的一棵大树,才有生命的绿色养分。再是懂得阴阳五行明了世事对写作更有胸有成竹。尤其是五年前,原本想听得清楚一点却突然听不到的一丝声音时,更是全神贯注的像暗夜里奔跑的一匹白马有累且兴奋不已。不写时,静坐闲思也是领悟中的一个扭动开关。诗的视角如扇形的展开,看到的则是多维的物境与语境,以及心境。诗的通感,诗的灵动,是词语获得没有空间的一个空间。没有领悟力,没有安身其命,看到的曙光且不是曙光。等把生活中的一半安顿下来才有诗意空间。等全部安顿下来,诗是写不出的。假使写出来也是唱和般的粗制滥造的一些伪诗。或是无病呻吟的庸俗劣诗。更是垃圾充塞金子般的版面而让更优秀的诗人无门登入。诗是最忌玩辞藻而空洞无物。真正的诗作是没有刊内与刊外的区别。若是如此,古人的诗到哪里去发表?李白、杜甫,是靠什么千古不朽?发表是一种形式,而不是终极目标。终极目标是心魂与诗意达成默契般的一致。诗于我是一碗药汤,慢慢喝,喝出甜头来,这便是诗的伟大魅力所在。没有灵魂被抽痛的一个个过程,其诗也是豆腐渣般的很快被遗忘。不是好诗,算是走在大路上最后还是被风吹散的无藏身之处。尽管现代诗也有它苦涩难懂的意象基因,尽管被天下包容或欣然接受的有一定难度,尽管纸页的媒体空间越来越狭小的如同洛阳纸贵,但诗仍然是诗。药到病除,是医生找到病症的所在。诗亦是。心与笔的神交,诗才有高雅隽永的品味。从苦熬中逐渐领悟是诗的心学。诗不单单是分行的一个形式。看到美的风景即是一首诗。把一件事办得称心如意也是一首诗。人的生存环境无关乎生与死,把死推到极点是生的开始。诗即是起点。有生命的意义仍少不了诗如月光般的照拂。诗如寺,静的是对万物若有所悟或心有灵机一点通。

我仍自喻一只蚂蚁。毕竟来自底层。毕竟是幼年失聪从一字一词的揣摩到心神领会的伊始。毕竟是长期面壁而坐,孤灯相随的学诗与学易中求取心底的敞亮与明白。毕竟是苦难中的炼狱而对词语的领悟是提升到对诗歌的倾心倾力。虚弱的生命,费尽有限的力气接近蚂蚁似的负重,这也是自我写照的一个不争事实。把诗留下来,把一根根身骨消蚀下去。虽仍然是一个叫不响的乐器,很少有人倾听或棒场,但终究不被自已所唾弃可见其心不糊涂。其身孤单而不寂寞。能读到好诗是对另一个生命的崇高认可。每一个人都可以写诗,但把写诗的人都称为诗人,这对精神操守如一的真正诗人的攻心似的最大亵渎。被世人遗忘是平常事,却不能遗忘对一首好诗的真实感受。黄昏已至,黑夜来临,星光点点是看得见的纵横交错的诗句。从拂晓中起身,大地的景象是诗的景象。

是《每一个人身后都拖着一个世界》的后序。拙记。

高堂东溶

2020年11月4日

一日一画

YI RI YI HUA 

秦嘉业,女,汉族,画家,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美术系,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广西分会会员,南昌书画院名誉副院长,国家一级美术师。

本期责任编辑:雪霏

当代文学家

2020.07.02 started publication

2021·双月文学美刊·第2期
作者风采
浙江诗人:高堂东溶

作者简介:

高堂东溶,本名王大方。诗歌作品散见于《中华文学选刊》《诗刊》《星星》《诗歌报》《诗神》《诗林》《文学港》等,入选《2002年中国诗歌选》。已出版个人诗集《夏天的蚂蚁》《事物在时光中隐着》《每个人身后都拖着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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