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虚实篇讲到“知有余不足”,《老子》有“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的话,在汉墓出土《脉书》中则载有“治病者取有余而益不足”。这些语言都是一脉相承,早出于《内经》之前。“刺法论”在此启示下提出了补虚泻实的原则。病证以有余为实,不足为虚,实者须损,称为泻;虚者须益,称为补。最初是用灸法和砭法调气血,如《脉书》说“气者利下而害上,从暖而去清,故圣人寒头而暖足。”这样用灸来温暖引气,可说有补的作用;用砭法来放血排脓,当然是泻的作用。
但同样是灸,有灸多灸少的区分,同样是砭也有砭深砭浅的不同,都得随病而施,这就是补泻。自有了九针之后,针具分化了,对气血各有不同的作用。刺血排脓和深刺的针,如镵针、锋针、铍针、圆利针、长针、大针多用于泻,而不入皮肤的和针身细小的,如圆针、鍉针和毫针多用于补。圆针是揩摩肌肤,鍉针是按压体表以“致其气”,毫针能“微以久留”“出针而养”而不伤正气。可知针具本身就有泻与补的不同,这种不同是由粗细、大小、长短、深浅和取血、取气、感应强弱的不同而决定的。针刺补泻又从方法上作细致的区分以适应病情需要,这是合理的。《内经》所提的补泻法比较朴素,金元以后医家所论趋于繁琐化,这中间应作具体的分析。把刺法简单化是不好,变得繁琐化也会脱离实际。本人就《灵枢》所论补泻法作出对比,认为补法是一些较轻的刺法,泻法是一些较重的刺法。怎样解释补泻与轻重刺激的关系?还参照了杨继洲“刺有大小”的观点。
杨氏提出:“有平补、平泻,谓其阴阳不平而后平也。阳下之曰补,阴上之曰泻。但得内外之气调则已。有大补、大泻,惟其阴阳俱有盛衰,内针于天地部内,俱补俱泻,必使经气内外相通,上下相接,盛气乃衰。”
平补、平泻,就是小补、小泻,加上大补、大泻,即补泻法各分大小或轻重。
杨氏称之为“平”可能还有平常的意思。这是种不分层的常用补泻法,运用徐疾、提插、捻转等法使内外之气平调。大补、大泻,可称重补、重泻,这是分层进行(即分天、地二部或天、人、地三部)的不常用的补泻法。既要分层,只能用在较深的四肢部穴,不宜用于头面、胸腹和肢端各穴。补泻手法主要得根据穴位的特点来选用。
《内经》《难经》的捻转运针原无左转右转的区分,《灵枢》以“微旋而徐推之”为补,“切而转之”为泻,也即以捻转的小大来分;《难经》的“推而内之”与“动而伸之”,推和动也可从推移、摇动解释,即在按纳或伸提时可带些捻转动作。临床应用,一般以大指向前,带着推动往下按,为补;大指向后,带着转动往上提,为泻。这比单纯的提插更能符合《难经》原意。本人认为,刺法之分补泻是由气血而来,其区分是相对的。表明治疗方法应随证而有所不同,《灵枢》所谓“随变而调气”,是其基本的主导思想。针刺的补泻自不同于药物的补泻,有人拿药物的补泻来对比针刺,引朱丹溪的话,说“针法浑是泻而无补”。由于两者的性质不同,不应以药物的补来要求针灸的补,也不能以针刺的泻来要求药物的泻。药物能以其气味补益身体,针灸虽说无气无味,但确能激发人体的一些功能,这不能不算是“补”,说它泻而无补也过于片面。问题是补泻的方法与所要求达到的补泻效果是否一致?如“针转千遭,其病自消”的针法属补还是属泻?这些情况是需要深入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