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临帖的七大矛盾
临帖是书法学习的唯一门径,离开了临帖则书法不能进步。世界上的各门艺术中,恐怕只有书法与他的传统联系的如此紧密,离开了对传统的正确继承,书法几乎不能前行。历史上有多少狂妄的“创新”者,在推倒了传统之后,也都在还没有摸到书法大门的时候就倒下了。所以,聪明绝顶的米芾在45岁以前竭力集古字,临帖可以达到乱真的程度,45岁以后才一变,遂卓然成大家。明末清初的王铎在中年后,自己个人风格已形成,但仍然大量临习阁帖,以至于能熟练的将不相连属的阁帖中王羲之的信札,随意剪裁,写成一幅,足见其对阁帖的熟悉程度。当代写碑大家陆维钊先生,至晚年临《兰亭序》数百通,且慨叹说,如果我能早一点临《兰亭序》,我的字还会更好一些。临帖,成为很多名家的必修课!而成名后的自诩者,放弃临帖学习,我们看到他们或停滞不前,或出现大幅度下滑,所以“有空多临帖”,是走向书法颠峰的捷径。然如何把握临帖过程的诸多问题?余不才,据自己多年实践,试述其由。这是个老话题,但处理好这个问题,从近处看,可以解决如何迈步的问题;从远处看,可以解决将来能成个什么样的家的问题。由此可以看出它的重要性。我认为应先专,后博,然后再专。先专是选自己喜欢的一家碑帖,集中精力,花3—5年时间,日临夜读,仔细研究,达到闭目能诵的程度,则完成任务。以此为基,对此系列书风前后各代的名家诸碑帖,做系统化的观摩与了解,不在精,而重在会于心,着于眼,各家形态各异,能明辨差别。但要注意这些形态俱为表象,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要能透过表象看到本质。在这个过程中,要在思想上形成对此书风的历史与现在系统化的认识,找准自己在这个系统中所处的位置。再扩展到对整个书法史的全面认识,对历代书法家的风格与作品应如数家珍,然后,再加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文、史、哲的了解与学习,此为博。经过上述专与博的首轮学习,大致可以了解自己在哪个方面能有发展,自己有那些缺点,所谓“知己者明”,此时便可扬长避短,找准自己的兴奋点,花大力气钻研下去,穷究所发现的每一个问题,找出原因、解决方法、以及效果如何?“衣带渐宽终不悔”,此谓之再专。人生苦短,精力亦十分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竞争激烈、飞速运转的社会中,可自由支配的时间更少,欲全面开花,不现实,也是不可能的,学书法的道理是一样的!对新碑帖进行临习的开始阶段,应该是以帖为主,克己入帖,我认为是被动阶段。此时可先将此碑帖悬于壁间,仔细观摹月余。对其形、神、用笔有了较为感性的认识后,再动手去临写。临写时做到“察之尚精,拟之贵似”(孙过庭语),此时,可以用双钩,幻灯放大,等等手段对原帖进行全方位的分析研究与临写,临写的量要大,尽量去掉自我理解的因素在手上出现,尽量做到熔入原帖。经上述学习,此时对原帖已了如指掌,可以以其一点作阐发,笔法、形态、神韵俱可,忽略其它各点,如同照像的聚焦,进行有目的的临写,则由被动转为主动,找出自己喜欢的一个点,融入自我的书风,则帖为我所用,帖已成为我。在上述临帖的被动阶段首先要象,做到毕肖。南宋姜夔在〈续书谱〉中说“夫临摹之际,毫发失真,则神情顿异,所贵详谨”。在这个过程中要不断寻找、分析能与碑帖象的因素,一个细节也不要放过。尽量达到照相式完美复制。包括用纸、用印、用墨、用笔、字形、章法等等。然后分析我为什么象了?对不象的部分认真分析为什么不象?差在哪里?找出原因,重新临摹。不象有两种情况,一是根本临不象。临者在书法各要点运作功力上与碑帖相差较大,眼界、理性的分析能力都有很大差距,是能力不高的表现,是必然的。临象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高度,是一个难点。也是一个进步。二是不想临象。不想临象的原因很多,但这往往是建立在临者有极高的控制书法诸要素的能力上。以原帖作为引子而进行的创作实验,性相近者则留之,不可取则弃之。是一种主动的摄取,是建立在临者对原帖清醒的认识和分析的基础之上的。如清王铎,有数量众多的临二王的巨幅大轴,用笔、结构、章法与原帖全无一点相象之处,是不象的临帖,已转化为主动的准创作!象是基础,没有毕肖,则不象无所依傍。取其一点浅尝辄止,如果眼力不高,往往失去对原帖本质的认识和理解,极易学成习气,如果以此方法涉猎多帖,往往会习气缠身,无可救药。尤其是初学者,更不可多用此法,最终会毁了自己对书法的良好感觉。很多人临帖非常刻苦,但收效却甚微,究其原因,是抄帖而不是临帖。抄帖是漫无目的,没有思考,不加分析,翻开字帖就写,写完后脑中一片空白,或只保留一种书写的感觉,记住的东西很少。抄帖收效甚微,实在是浪费学习时间的“绝妙方法”。抄帖劳而无功,是无效临帖,是学习者在不知不觉中最容易犯的问题,会严重打击学习者的积极性,危害很大,不可小视。可以用下面的方法纠正:每天临帖定时、定量,量不可过大,要视时间多少而定。先读帖,后临写,写后反思,今天收获是什么?记住了什么?并做出记录。如此往复,则抄帖的毛病可以纠正。而且还可以养成勤思考,写书后感的习惯,这样可以为以后的进步提供参照,便于更好的拾漏补缺,及时修正前进的方向,时间长了,也便于形成自己的艺术思想。如稍加整理也可能形成理论著作。历史上的大书法家有很多都是如此。信笔是笔不在书写者的控制之下的乱画,是技巧不熟练的原因,同时,也是书写时不加分析、不动脑的原因。在初学者中存在,在老手的书写中有时也存在。老手的信笔往往表现为一种习气,更令人讨厌!初学者的信笔多是临帖的方法不正确所致,如抄帖,纠正了抄帖的毛病则信笔也会随之解决。而老手则比较麻烦,是不思考,不学习等等。。。。。。原因较复杂,有时要完全纠正信笔,须推倒重来!精临是对一本字帖,从字形、用笔、用墨、章法等等各方面做全面的、细致的分析和研究,结果是毕肖此帖。是在学书法阶段必须经过的一步,没有精临则自己的书法大厦是永远也建立不起来的,这里没有捷径,任何漂亮的言辞和完美的想法都是代替不了的。泛临是在精临的基础之上,所做的一种了解性的临习,属于博的阶段用的方法。现在有很多人,过多的依赖自己的眼睛,以为认真看过的就会了,当然也有这样的天才,但现实中是不多的,用眼睛临帖,往往学的是表象,很容易染上习气,泛临阶段的书写是非常必要的,它是建立在分析思考的基础上,会纠正视觉的偏差,更准确的把握原帖的特点和风神,对碑帖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我认为书法是优点与缺点并存的艺术。观历史上那么多的书法大家,他们的优秀作品的优点是那样的依赖他们的缺点,以至于当你想去掉缺点的时候,就会连他的优点一同扔掉!临习时如不能毕肖,又怎能得其优点,明其缺点?靠眼睛临帖者更要正视作品的优、缺点,仔细区分,看那些可以去掉,那些不能去掉,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作谨慎、合理的取舍。书法在历史上,存在碑和帖两大系统,这两大系统各有优缺点,学习任何一个系统的书风,都必然存在缺点,从另一个系统的视角来审视就会看得一清二楚,我们应有清醒的认识。帖学的内部,又存在者正与反的两个方面,如二王为正,则隋智永,唐孙过庭、高闲,五代杨凝式,宋米芾、苏轼、蔡襄,元赵子昂、鲜于枢、康里子山,明刑侗、董其昌,清王文治、朱耷俱为正;而唐颜真卿,张旭、怀素,宋黄庭坚,元杨维桢,清王铎、傅山等等,则为反,正反两方面,可以互补,不可偏废。虚与实是一对相对的概念,如果把临象作为实,不象则为虚;优点看作实,缺点则为虚;被动看作实,主动就是虚;帖中可见的物质化因素,如结构,材料、印章为实,则不可见,但可以感受到的,用笔的方法、作者的书写状态、精神因素、性情的表达等形而上的,帖外的东西为虚;把技巧的到位看成实,则弱化技巧注重感情表达为虚。虚与实是相辅相成的,离开了实,虚无所依傍,离开了虚,实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实易得,虚难求。古人云“高手运虚”!虚不是一句“字外功”就能概括得了的,他存在于优秀作品的每一个角落。离开了虚,那些优秀的作品会失去很多光彩。学书者离开了对虚的把握和体会,则作品没趣味,个性亦不能突出。对虚与实的辨证认识和反复体悟,伴随整个书法学习和创作的全过程,观历史上的一流名家,其熠熠生动的作品中无不透露出对虚与实的恰当的把握和体验。当我们学书法多年,作品仍然不能够令人满意时,可以审察:是否对书法虚与实的东西体验不够?当我们从心底体验到虚与实的存在时,那么你的作品一定会大有改观。